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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名流(238)
作者:也逢春 阅读记录
三人都不吭声了。
可叫他们如何能不豔羡?
贾昌生性内敛,虽为寒门,却家道中落,父亲又获罪于天,在狱中郁郁而亡,亲兄亲嫂拐了钱财四海逍遥,独留他与母亲捉襟见肘,遭人白眼耻笑。
因着老童的关系,贾昌与他们几个也算得上儿时玩伴,彼时几个人一同光着屁股,谁也不害臊,大家滚的是同一遭泥坑,踩的是同一弯溪流。
可慢慢贾昌就不愿意再来了,
他心知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始终有一点鄙夷。
所以长大了有人平步青云,有人原地踏步,如今贾昌是高高在上,这份落差带来的耻辱远比官阶等级来得巨大,来得更刺痛人心。
“我也不瞒你们,”半晌贾昌又开口,“此事我确实是局外人,可当局者迷,你们为替老童报仇不择手段,岂知仇恨会蒙蔽双眼,会让你们不知不觉成为别人的手中刀?”
任铠眉头一皱,最先反应过来,……怀疑周业,可他一个无根无基的野小子,有什麽能耐叫你忌惮?”
“他表面上看着无根无基,可但凡大树小树,那根基都是埋在地下的,”贾昌凑得更近,声音也更压低一些,“倘若他背后有主子,倘若他的主子根基深厚呢?”
张谧与任铠对视,这打哑谜要打到几时,“老贾,你到底想说谁?”
牢房那一片又沉寂了,贾昌再次看向走廊的尽头,一副欲言又止,隐衷难言。
郭昣这暴脾气经不住,眼见要催,又被任铠止住,只见他凑近两步,扒上木栅栏,“老贾,再不济便是脑袋搬家,你既要咱们几个信你,我也不要你说出全部实情,可你至少告诉咱们几个,到底该怎麽做!”
“老任——”郭昣不肯信他,可又被任铠挥手拦下来,后头张谧见老任转变态度,咬牙也跟上,“对,你好歹告诉咱们几个,眼下到底该怎麽办?”
牢房走道的尽头并没有人,只是他们所在的墙外却站着谢元贞与赫连诚。午后烈日当头,赫连诚为谢元贞撑着伞,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
油纸伞下,身着白衣的谢元贞周身泛起一层柔光,赫连诚额角的汗滴落,啪嗒掉落地面,很快只剩一圈淡淡的印迹,他目之所及是谢元贞的侧脸,单这麽一看,又觉得心旷神怡。
“你放任贾昌从中调解,”回去的路上,赫连诚先开了口,“先前的努力岂非白费?”
“这就是人性,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都无法证明,有的人即便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谢元贞难得低头走路,烈日偏西,一缕金光磨亮他的下颌,赫连诚侧过脸,那双乌黑的眸子却始终阴沉,“朝代更叠,千百年的历史写到最后不过人性二字。都道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而世家与寒门的隔阂永远存在,宦海浮沉,起起落落的不止官阶,还有受权力驱使的欲望——没有几个人能违抗本性。做到右卫将军于贾昌而言已是不易,天子皇权近在眼前,触手便可接天——即便那是李令驰用来钉死公冶骁的一根针,他也心甘情愿受人驱使。为保全自己,他可以提前埋下公冶骁嗜酒的引子,如今事发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要公冶骁死,”谢元贞说到最后,突然侧转对上赫连诚的视线,“那麽他为何不能叫三幢主去地下陪老童?”
赫连诚心下一沉,低喃道:“季欢。”
两人停在烈日下,与廊子仅仅一步之遥,谢元贞负手而立,眼底沉静,赫连诚要用些力才能瞧出其中涌动的複杂情绪。
可突然之间谢元贞又似有些迷茫,“我偶尔也会不解,世间之情究竟能有多长久,世人信奉的忠孝又是为何物?我该对何人忠,我该对何人孝?”说着他转身回眸方才驻足过的石墙,仿佛他也被困在牢中,声音一并消沉,“还是说所忠其实不过为权,所孝不过为名?”
“你为何这样想?”
赫连诚与之面对面,听罢牵起他的手,谢元贞却像被烫到那般,若非赫连诚拽得那样紧,只怕这手就要缩回他自己的宽袖之中。
可谢元贞依旧双唇紧闭,烈日当空,他额角隐隐见了细汗。赫连诚等了一会儿,又轻声重複,语气间多了些许不容回避的坚定。
“高处不胜寒,不过一个右卫将军的虚衔,尚且能叫贾昌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的兄弟生出嫌隙,”谢元贞由此及彼,字里行间几乎是肯定,“那麽当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面对触手可及的巅峰,难道当真不会有半点非分之想?”
权力是枷锁,朝堂是染缸,它为每个入朝为官者的赤诚织就一座牢不可破的茧房,又将浮沉其间的人心染成与本来全无半点相似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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