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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名流(104)

作者:也逢春 阅读记录


谢元贞知道谢含章在害怕什麽,他无从宽解,那日从父的态度早已说明了一切——他根本不在乎那点恩怨,即便那是他的长兄至亲。

“可骆大娘为何恨我入骨,”谢元贞只好说回烟炭的事,“我见那日从父从兄也并未苛责于她?”

骆大娘的怨恨与喜爱都来得莫名其妙,谢含章一愣,突然想起什麽,“我见小胡大夫似乎很怕她。”

自入府以来,谢元贞几乎日日都在昏睡,每次胡长深来请脉,谢含章却是瞧得清清楚楚——

胡长深不仅怕她,甚至连多看一眼也不敢。

“午后小胡大夫来请脉,”谢元贞低眉沉思,半晌才道:“咱们且问他一问。”

两人足足等到未时,胡长深才来,他在外头里吃了一鼻子冷风,不想进了屋更冷。于是他环顾屋内,搓着手问:“从小姐,今日这天儿可不暖和,屋里怎的不生炭火?”

谢含章嘟起嘴,“可我不会生炭火,小胡大夫能帮帮我吗?”

站在胡长深眼前的到底不过是个孩子,他见谢含章每日蹬着小脚忙进忙出的,心里顿时一阵酸涩——

“这院子空空蕩蕩,也没个侍婢伺候,苦了你们了,”说着他就撸起宽袖,“我这就来帮你生!”

于是谢含章就引着他去点那堆烟炭,这烟炭果真兇猛异常,一点火下去就呛得胡长深说不出话。他慌忙将炭盆整个端出去,收拾半天才将浓烟散尽,“这什麽炭,怎的光会冒烟,好人都要被活活呛死,何况你兄长那样,这是要他的命麽!”

说完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呜咽的声音,胡长深心里一惊,赶紧跑到谢含章跟前,但他一双手沾满了碳灰,一时间就有些茫然无措。

“从小姐别哭呀!”

他抖着衣袖去擦谢含章粉嫩的脸,给她化成一张大花貍子,谢含章始终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晶莹剔透,看得人更不知该如何是好,“阿蛮心知自己与阿兄皆是祸害,可若真要置我们兄妹于死地,大可将我们扔回大街上,外头追兵那麽多,不出一时三刻我们就会毙命,倒也不用叫别人日日见着心烦了!”

“从小姐与从公子千万别多想,”胡长深自然不敢说自家老爷的不是,只能抱起人胡乱地哄:“老爷亲口吩咐过要好生照顾你们,想来是府中仆役疏漏——”

谢含章等的正是他这句话,她顺着刨根究底,“我们初来乍到,竟不知何时就得罪了人,还请小胡大夫给阿蛮指一条明路!”

胡长深一愣,他不过随口一说,又哪里有明路可指?

“恕在下冒昧,”不知何时,谢元贞已从床上下来,开门见山地问:“小胡大夫似乎很怕那个骆大娘?”

胡长深舌头打结,开口却还要嘴硬,“没,没有的事儿!她一个半老妇人,又能将我怎样?”

“小胡大夫,我们无意窥探别人私隐,”谢元贞见状,又换了个问法:“只是在下想知道,骆大娘为何如此恨我?”

恨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

“你说这炭——”胡长深立刻想起方才的浓烟滚滚,他连连摆手,“不会不会,骆大娘虽然跋扈,但心肠绝不至于如此恶毒!”

“那敢问除了小胡大夫,府中还有谁知道在下有哮症?”

这下也不由胡长深打什麽包票了。

他放下谢含章,兀自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说:“从公子,其实骆大娘有个一直没嫁出去的女儿,我怕她,是因为她总想招我做她的赘婿!”

谢元贞茅塞顿开,“所以那日骆大娘肯先放在下与阿妹入府,也是因为她的女儿?”

“正是!”

原来症结就在于此。

“在下明白了,”谢元贞莞尔,“那这烟炭之事还请小胡大夫不要说与旁人听,我自会去与骆大娘赔罪。”

“怀璧其罪,从公子何辜?”胡长深点点头,又在屋里转过一圈,所幸倒没别的短缺,他心里记下烟炭的事,边说边往外走,“再说铎州虽不比洛都冷,但南方湿气重,冷起来也是能要人命的。从公子先天弱症又落过水,冬日里千万马虎不得,我这就去拿些能用的来!”

送胡长深出门后,谢元贞不待歇息,径直就要往厨房去,可谢含章怕谢元贞吃亏,非得跟着去才放心,谢元贞争执不下,只得由着小阿妹。

临走之前,谢元贞又将熄灭的烟炭点燃,他在门框外静静看着熊熊升起的浓烟,直到谢含章拉他的衣袖,才关门离去。

后厨所在的杂院与谢元贞所住的偏院不同,兄妹二人还没走到厨房门口,便已闻到阵阵香气——

再往前走,刀板相接之声渐重,烈火烹油,三汤两割之事如火如荼,足以窥见当轴谢府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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