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桑渡还是不安，觉得这是风暴前的平静。

“为什麽独独放过我们呢？……”桑渡低着头专心走路，嘴里喃喃地嘀咕着。

走着走着，忽然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擡头一看，居然是齐默回来了！

“师兄！”看见他，桑渡不自觉地展开笑颜，“你终于忙完回来了！”

齐默的眼睛依然像哭过一般红肿，神态不佳。面对桑渡，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啊，忙完了，回来了。”

“这大半年都看不见你的人，我都想死你了，你去干什……”桑渡话还没说完，齐默打断了他，说：

“以后我都不会离开秋风门了，都结束了。我现在好累，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他的确无精打采，连声音都颓颓的，桑渡颔首，“那你先去休息吧。”

齐默“嗯”了一声，走了。

桑渡望着他的背影，看见他的双腿似乎擡不起来，没有气力，走得摇摇晃晃，好几次都险些要跌倒，可把桑渡吓出一身冷汗。

“是累坏了吧——”桑渡上前扶着齐默。

齐默双瞳大颤，大吃一惊，顿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桑渡，忘了走路。

“走啊。”桑渡催道：“我看你累得脚都擡不起来，马上就要摔倒，吓得我咧——我还是扶着你去休息吧。”

“你真好。”齐默又开始走动，“我真的想保护好你，半点不能让别人伤害，我也不能。”

桑渡笑道：“你得活着才能保护我。我没了爹爹娘亲，以后我跟秦楚在一起了，他要是欺负我，我就只能指望师兄给我撑腰了。”

齐默苦笑一声，“秦楚有些幼稚，但人很好，不会欺负你的。”

“那可不一定。”桑渡看着齐默刚才的那记微笑，仿佛是哪儿痛了，但不想他看出来，然后强逼着自己挤出来似的。他问道：“师兄，你哪儿受伤了吗？”

齐默捂上心口，“这儿。”

“啊？——！”桑渡慌了，“心、心受伤是死的！你、你总是不见人影是干什麽去了，怎麽会受伤呢？——！”

他的反应很可爱，齐默笑笑，“你再叭叭叭下去，我保準得被你烦出心病来。”

“你！……你耍我！”桑渡气恼，“言出必随，没受伤你还说自己受伤了，也不怕哪天成真了！”

“那你会嫌弃我吗？”齐默问。

“我当然不会了。”桑渡道：“但是这个问题你得留着问我以后的师姐去。你又不可能一辈子陪着我，现在你是武林盟主，年纪轻轻已经声名远播，一呼百应，你已经立业了，那一步就得是成家了吧……”

“好了你别说了。”齐默不高兴听，抽出手臂，不让桑渡扶了，快步走回屋中，啪地一声将门关上。

055 暴露

关上房门，齐默便再也忍不住，捂上嘴巴，无声地哭泣起来，眼泪一颗颗地掉落。

“师兄，一会儿的晚饭你还吃不吃啊？”

桑渡还在门外没有离去，齐默硬生生地将声音压制，没有露出来一点。

“师兄？”桑渡久久没有得到答複，奇怪起来，“不会这麽快就睡着了吧——”

齐默深呼吸一口，调整了状态，随即放下手，装作无事地回答道：“还没睡呢。晚饭……你们先吃晚饭吧，我……没有什麽胃口。”

“师兄成天劳苦奔波，每次见你都瘦了一大圈，一脸的憔悴。不能不吃一点东西。”桑渡道：“那要不我叫人熬一碗莲子蜜枣粥给你？”

齐默很不想让桑渡失望，“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见门外徘徊的桑渡离开，这大半年发生的事如滔滔洪水在齐默的脑海里涌现。他再也忍不住，靠着门滑落在地，痛苦起来。

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一直在救人，可是一个都没救回来。

男的、女的、老的、年少不懂事的、尚在襁褓里的，他一个都救不了，眼睁睁地看着看他们被杀，血染江河。

哀嚎、哭泣、求饶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绕，血腥味萦绕不散，仿佛地狱。

大家都在用晚膳，天色已晚，天边透出淡淡的深蓝色，阴沉压抑，齐默不常在秋风门内，他的房间人不久居，没有人味儿，泛出一股袭人的荒凉感。

齐默觉得浑身发冷，抹了把眼泪，起身爬回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他很累，可浓烈的凉意在四肢百骸乱窜，压根冷得睡不着，他便像魂魄出体了般裹紧被子呆坐在床上。

月上松枝，他忽然发现一直有人在照顾他，帮他倒水，冷敷额头。

“你发烧了，百花谷的七色莲毒也在你体内发作了。”那人背对着齐默，双手背在身后，遥望着夜幕的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