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琳一手捏着一根火柴，一手握着块亚麻色的布。火柴头上那一点火正在慢慢熄灭，而那块布上面，似乎沾着一块一块的......血迹。

她低着脑袋，垂眸在看一个坐着的人。

那个人，应该就是塔莉了。

塔莉背对着敞开的窗户，温郁完全看不到她的模样。

但她开口的声音，确实和多琳有几分相似：“姐......姐姐，姐，灯不重要了，不重要的，让它熄灭吧。我不想看见......不想看见......我......”

断断续续的话只说了一点，塔莉就忍不住痛苦的情绪，即将爆发出来时，多琳迅疾丢了火柴，一掌捂住塔莉的嘴。

她什麽也没说，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只是安静地看着妹妹挣扎的神色，等待她，快速回到平静。

可惜，平静只维持了一个短暂的时间。

多琳松开手后，塔莉忽然弯下腰，擡起双手——温郁这才看到，她的手上有一整片血色，像是把整只手伸进了浑浊的血潭里，再捞出来风干了一段时间。

“姐姐......姐姐，我杀了维特，我杀了维特！他死的时候好惨......”塔莉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哽咽，始终在颤抖。

忽然间，她语气一转，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但那是他活该啊！是他......是他说我的林霁太傻，说他是自己送命。可是林霁那麽好，他只是想找寻真相！应该是维特活该！他才应该去死！”

面对妹妹的癫狂，多琳始终保持着平静，只说了一句：“维特已经死了。”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塔莉的这副模样，又或者，她清楚地知道，面对这样的塔莉，她什麽也做不了。

“来，伸手，我帮你擦干净血迹。”

第五十五章沙漠玫瑰（12）

陈曦还在仔细盯着屋里的姐妹二人。

这处边陲小村庄入了夜，就像是被人藏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瓦罐，漆黑还闷沉。

那屋里的光源，在黑夜里，自然成为了最刺眼的存在。

看多了亮光，就逐渐有不适感从陈曦的眼眶边爬上来，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两层眼皮之间即将只剩下一条缝隙时，忽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手臂。

“温郁？”

温郁淡淡的声音随之响起：“陈曦，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说，我这算不算已经完成了一半的任务——找到真兇。”

陈曦收回灯光里的视线，垂眸看向温郁，问道：“那另外一半呢？”

温郁轻声说：“另外一半......洗脱罪名的话，就需要我把塔莉暴露在那些村民面前了。”

可是又该怎麽证明塔莉的罪名呢？

当时在现场，她并没有看见兇器之类的物件。不过就算是有，在这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庄里，也没有人有能力从兇器上面提取信息。

至于她的杀人动机——刚才偷听到的对话中，她自己有说，是为了“我的林霁”，才对维特痛下杀手。

看塔莉现在的精神状态，她应该是激情杀人。

温郁猜想，多琳之前主动带她去维特家里找线索，大概也是想把她带上“激情杀人”这个思路，再把杀人之名往发现尸体的汪林身上引。

毕竟那个沾满血的屋子里，没多少东西是一个情绪正常的人应该留下的。

但是多琳的这步棋......似乎有些不太妙。

如果仅凭她一人之力指控汪林是兇手，那些激进的村民可能说一些“沟通神灵”之类的玄乎话。

而且，汪林这个癡癡傻傻的疯子，完全没有任何理由杀害维特。

如果没人知道塔莉与维特之间的对话，这一点，倒也能洗脱别人对塔莉的怀疑。

当初大约是因为维特说了“林霁是活该送命”之类的话。

这一句话，刺激了一个疯子。

也让说话的人，断送了性命。

想到这，温郁继续任务的动力都少了三分。

这一场凄惨的兇案，影响最大的起因竟然是被害人自己。如果维特不说那一句关于“林霁”的话，荆棘边这个地方，或许还能维持一阵表面上的和平与美好。

维特真是......他以为疯子是什麽好欺负的对象吗？

更何况，塔莉背后还有一个不好惹的姐姐。

她们姐妹，都是重情义的人。

情义，似乎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东西。

温郁转念一想，继续凑近陈曦，在她耳边说：“还有一种可能，我不用把塔莉推到人前，可以让她自己走到人前。”

陈曦闻言，思索片刻后，对于温郁这番发言的第一个评价是：你在异想什麽天开。

温郁突然握住陈曦的小臂，带着她悄然站起身，用指尖在黑夜里比了个方向，“我们先离开这个，等会儿没有旁人了，我再和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