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操作台，她顺着脑海里的最后一道提示音，按下了视野最中间的按键。

第四十章天空城（21）

与此同时，远在第一医院顶层的办公室里，电脑屏幕忽然一抖动。

坐在屏幕前的人忽然受到惊吓，终于放下了撑在脑袋底下的手，收起了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

屏幕里原本有三条线。

现在，在某人清醒之后，已经断了一条线。

柏长庭瞧了一眼屏幕下方的时间，再默算片刻，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好像......比预算的控制时间短了一些。不过不重要，这个人已经利用完了。”

说着，他的指尖在操作面板上轻轻一划，消去了断线末端的那个名字，温郁。

剩下两条线：

一条动如狂风中的海浪，一条静如暴雨来临前的湖面。

两处线条的末端，各自写了一个字：

胡

七

柏长庭盯着那条变化异常的线，似乎对它抖动出来的形状很干兴趣。

他自说自话道：“这到底是有多害怕?不过这也正常......你这条线，可千万别平静。”

“叮咚！”

忽然，有人按响了办公室外的门铃。

柏长庭微微一惊，目光挪向紧闭的大门。但他好像有什麽放不下心的事情，很快又把目光挪回电脑屏幕，确认过那条狂乱的线还在继续抖动，心突然一沉，终于伸手过去按下开门键。

他的脸上瞬间换上了往常的虚假笑容，去迎接这座医院大楼里仅剩的客人。

金五爷爷。

柏长庭从座位上站起身，说：“五爷爷，天空城快要没了，您怎麽还有閑情逸致上楼来看我呀？莫非——我是您格外牵挂的人？”

金五爷爷闻言，嘴角忍耐不了他的虚情假意，不禁抽搐一下。

这原本是个小动作，不容易被人察觉，但配上金五爷爷跟着一抖动的胡子，柏长庭一下就看明白了他对自己的嫌弃意思，明晃晃地笑了声：“您别这样，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就是，天空城快要没了。

金五爷爷擡起豆大的眼睛，勉强与柏长庭对视。

没过多久，他还是受不了那一双如狐貍般狡黠的眼睛，败下阵来，叹了口气。

金五爷爷迈着缓慢的步子上前，擡腿时似乎有些艰难。

他走近柏长庭，把手里的一本书丢在柏长庭的办公桌上，《天堂爱情故事·续集》。

柏长庭看着书封上的名字，忽然觉得很满意。

书封上除了书名以外，还有人在不断重複写一个名字，然后被潦草地划去，再写下——最后，只留下一个清晰的姓名：

柏长庭

姓名的右边，还有一个微微颤抖的字：着

金五爷爷撑到现在，已经到了站立不稳的地步。

柏长庭在余光里瞥见他不住抖动的双腿，好心地从旁踢来一把椅子，放到金五爷爷身下，“您坐，想对我说什麽，可以慢慢说。”

金五爷爷特意看了一眼身下的椅子有没有放準位置，然后才安心坐下，指着桌上的书说：“这本书，是院长您......是你写的吧？”

“您——换了对我的称呼？”柏长庭仍然十分讨打地没正面回答，“看来是已经恢複了记忆。”

他转眼过去，再次看了一眼屏幕下方的时间。

08：18

很快就要到天空城毁灭的时间了。

他心说：果然，随着天空城的各项建设逐渐消失，对城里的人的影响也越来越小了。

柏长庭忽然一转头，看向办公室的窗外——那个在渐渐消失的城市，外面尘烟四起，狂风不断，代表着各种涵义的光线错乱交杂，最终都会涌向一个结局。

金五爷爷擡起手，敲了敲书面，发出一些声音，吸引来柏长庭的注意力。

柏长庭猛地一回身，对他说了：“抱歉。”

然后脚步一撤，坐回了舒服的办公椅上。

“对，这本书的作者是我。还有时间能问问您，是怎麽知道这个答案的吗？”

金五爷爷自觉没有他那般小气，点了点头，“我在续集的最后一页，看到了你的字迹。为了避免出错，还特意找了一些文件去对比字迹。”

柏长庭听完一乐，反问道：“对比字迹？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大多数都是用电子文档保存资料，实体文件不多见了。”

金五爷爷：“是啊，很少见。但总要仔细确认过。”

毕竟在某一段时间里，这本荒唐的书的作者，或者说，是毁灭这座城市的人，确实是他最尊重的人。

金五爷爷的声音里略带颤抖，喉间仿佛哽着东西，艰涩地说道：“你......为什麽要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