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很久以后，柏长庭终于松开了眉眼，难得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眸。

他轻声喃喃着，像是在对很遥远的人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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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没能从柏长庭嘴里套出话，回到房间时，又发现原本该安然睡在床上的温郁不见了。

两边都是显而易见的败绩，让陈曦的心不由地一落。

面对着空蕩蕩的床榻，陈曦看起来异常平静，她身边的护士小姐倒是一直保持着心慌。

护士小姐的手不住地抖动着，渐渐松开了握住轮椅的地方。

她在慢慢后退，说出口的话一片稀碎，带着点神经质的感觉：“温郁，温郁怎麽，不见了呢？！她......难道又是柏......不可能，我们才见过他，他不可能。刚刚，进来的时候，在门外看见了五爷爷，他应该知道些什麽......”

话音未落，屋外的金五爷爷就循着声音从靠近走廊的窗探出半个身体。

他手里捧着一本白皮书，还十分难得地带上了老花镜，看上去像是被人打扰了阅读。

金五爷爷爽利地一摘眼睛，上下两层眼皮瞬间获得了相吸的磁力，互相都想要触碰到对方。

金五爷爷先解开了被淩乱的胡子牵扯住的眼镜腿，然后使出一道力气，拼命睁开一条眼缝，他对房间里的两个人说：“你们别担心，算起来......温郁是自己离开的，应该不会有什麽问题。”

护士小姐格外认真地竖着耳朵倾听，眼珠子微微有些瞪出去，仿佛有一根神经被人提拉着。若是多看她两眼，还会觉得骇人。

听完一席话，护士小姐身上那股紧绷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感觉很快消失了。

护士小姐松了一口气，脚步挪回陈曦身边，拍了拍她刚才手握着轮椅的地方，力道和手臂挥动的姿态，都像是在拍陈曦的肩膀一样——她心里倒是这麽想的，只是肢体上的做法难免自欺欺人了。

护士小姐倏地撤回手，两只手团在一起互相揉捏，嘴上由衷地说了一句：“幸好。”

陈曦仍然处在沉默中，一张透着红润的嘴唇紧闭着。

然后，她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口说：“五爷爷......温郁离开的时候，有什麽异常吗？”

金五爷爷犹豫了一会儿，说：“她，没什麽异样啊，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就是走路有点不稳，进电梯的时候差点摔一跤。”

陈曦又问：“您现在，是恢複记忆了吗？还记得鲜花小镇是什麽地方吗？”

金五爷爷闻言一顿，嘴上磕绊一下才说：“你在说什麽恢複记忆？鲜花小镇？那是......”

陈曦遽然打断他的话，“既然没有记忆，也在天空城没有太多相处，你又怎麽知道——温郁平时是什麽样的？”

金五爷爷：“......”

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一道天崩地裂般的心碎声。

金五爷爷举着书拂了拂手，什麽也没解释，在无限的沉默中，又从靠近走廊的窗户钻了出去。

他到底，还是顾忌了一点面子。

对待上了年纪的人，陈曦没打算再使用拷问的法子，毕竟老人家的心髒承受能力和脸皮都不如柏长庭的厚实。

万一她的话说得太沉重，或是金五爷爷太脆弱，都会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

陈曦无声示意护士小姐出门去“劝说”金五爷爷，护士小姐解读出她的意思，也无声的点点头，轻悄悄地迈出脚步。

脚下无声，原本是因为护士小姐的一颗心都提到了顶端，下/半/身也就没剩下多少重量。

只是她这一走，倒是把刚回到阅读状态的金五爷爷吓到了。

他整理过老花镜的位置，再次坐回长椅上翻开书，看到让他不解的地方，“奇怪，怎麽还有人在书上乱涂乱画，这里的内容都看不清了。”

正思索着，米白的书页上忽然出现了一片阴影。

让他吓了一跳。

心绪不稳，加上护士小姐狂轰乱炸式的软磨硬泡，金五爷爷终于松了口。

他说：“温郁乘着最早班的环城巴士去第七医院了。”

第三十八章天空城（19）

几分钟后，07:59这一班的环城巴士掐着点行驶到第一医院门前。

车辆是无人驾驶的，到点就开，在每一站的停留时间不会超过三分钟。

但是，陈曦和护士小姐这一双行动不便的人赶到楼下，奔进车厢里时，巴士已经停留了三分钟又四十五秒。

她们原是算好了时间下楼的，不出意外的话，刚好能赶上巴士。

但意外这玩意儿，总是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候，还偏偏出现得很合理，让人拒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