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被白光晃到了眼睛，下意识一偏头，眨了眨眼。

待眼前浮现的一小块阴影消失后，她视线的角落里忽然出现了一点红。温郁一擡眸，注意到人工挂号处上方的LED显示屏，正缓缓滚动出一行鲜红刺眼的文字：

请01号患者陈曦到四号工作窗口等待

大厅里，除了她和馆长以外，再没有别人了......

馆长见温郁忽然停住了所有动作，心有不解，于是偏头看向她的眼睛，然后顺着温郁的视线，也看到了那行红字。

她愣怔三秒，很快想到了这是哪位“好心人”的作为，旋即在心里骂了柏长庭好几句。

第二十六章天空城（7）

馆长鲜少遇到心火难消的时候，一旦有人点燃了“导火索”，就算是她自己有意平静下来，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熄灭这把火。

无奈之下，她只好把心火带来的气力都施加在轮椅两侧的扶手上，双手攥紧了向下压。

温郁瞧见她胸腔间关于呼吸的起伏加重了不少，于是伸出手，轻轻拍了两下馆长的肩膀。大概是安慰。

馆长已经度过了怒意的顶峰，心绪刚要降下来。

下一秒，她就听见温郁说：“陈曦？”

声音没有扩散出去，只萦绕在馆长耳边。是一句只说给她听的问话。

“......”

温郁平静地等了一会儿，没有人给与她回答。

她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清单的笑意，似落叶点水般。

温郁再次出声：“陈曦。”

这一次，是準确的呼唤。

大概是太久没听到有人这般正经地叫她的名字，馆长不禁呆住了，视野中的焦点迅即向外扩散出去，模糊成一片。

眼底，有一阵浓烈的热意袭来，挣扎着想要触碰到外面的空气。

那阵热意很快就被馆长镇压下去，但它仿佛是夏天的风，紧接着又传来一阵热，源源不断。

馆长低下头，任凭漂亮的头发垂落下来，挡住脸颊两边的光线，让眼前陷入一定的混沌。

有那麽一瞬间，她真的很不确定自己的名字。

那是陪伴她出生、上学，和登上舞台的名字。

馆长擡起拼命向下坠的手臂，用指腹按压着眼周，那一点不明显的卧蚕被按到彻底不见蹤影。指腹下的酸疼和眼底的热意忽然达成协议，一齐进攻她的泪腺。

她本就后退到了边缘地带，脆弱易折，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攻势。

忽然间，馆长感觉到压在肩膀上的力量变得沉重了些，站在她身后的人似乎借着这几分沉重向她倾倒过来。

随后，馆长又听到了一声呼唤：“陈曦。”

声音更加清晰了。

馆长从混沌中擡起头，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一把抹去在眼眶里转悠了许久的泪，也不再管后续再漫上来的。

她闷着声音，回应了温郁：“嗯，是我。”

得到回答后，温郁不再说话。

她站直了身体，把压在陈曦肩膀上的力气都转化成轻柔的拍打，一下接连一下，耐心安抚陈曦的情绪。

......

医院的大厅再次陷入了一片安静。

打破她们之间的安静的，是一道很轻的提示音。

温郁的耳朵尖，最开始听到提示音的时候，没把它当回事，只顾着继续安抚陈曦。

但是，身后很快又传来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

那些动静随着时间的推进，竟然壮大起来。

温郁终于有了点不安的感觉，手上拍打的动作不停，一扭头，看向发出动静的志愿服务台。

她的视线準确地落在服务台边的一根黑灰色圆柱上。

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圆柱仿佛感应到什麽，顶端的白光忽然变得暗淡，有意让别人看清楚它的真面孔。

光芒降到了不晃眼还能照明的程度时，顶端的灯忽然闪烁一下，只见整个柱体先是分裂成三大块，中间长长的一块又分裂出去两根细长条，像是手臂。

温郁正疑惑时，发现整个圆柱体突然“长高”了几厘米。定睛一看，原来是靠近地面的那块小柱体长出了两个可移动的轮子。

小圆柱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改变高兴，两条手臂在半空中欢快地挥舞。

一高兴，就失去了不存在的平衡性。

“啪！”

清脆响亮的一声过后，一根黑糊糊的圆墩子朝向温郁所在的位置翻倒过去，落到地上时还不受控制地滚了半圈——可能是觉得一个磕头还不够。

所幸这个小家伙动作慢，刚才没来得及把自己的脸部转过去和温郁打个招呼。

现在它脸朝上，勉强保住了颜面。

至此，温郁还是没看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个什麽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