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时间，”温郁说，“而且，我的电子手表在系统里失灵了，看不了。”

不止是电子表，还有她的手机也失灵了。没有信号不说，电量还始终维持在30%，时钟也定格在早上9:43:40

应该是她进入系统的时间。

温郁推着圣女走进浴室后，一直在门外等到里面传来轻叩门板的声音，才再次推门而入，把梳洗干净、穿戴整齐的人接出来。

她们到达教堂时，前来告别会的人并不多，大约只有十几个人。

圣女环顾一圈，却说：“人到齐了。温郁，你去帮我通知一下十四奶奶，告诉她可以开始了。”

温郁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迟钝地松开推轮椅的手，沉默着拍了两下圣女的肩膀，这才循着十四奶奶的位置走过去。

她忽然记起昨日从疗养院走到教堂的那条路——

鲜花小镇，地如其名。

深春时，沿街两边栽种的各色花草竞相开放，一片繁茂景象。

但是，温郁透过冷冰的铁制围栏，看到了镇上许多居民的庭院里，都是一丛无人打理的枯萎乱草。

那些庭院都有一个相似之处，便是毫无生命存在的迹象。

门和窗户都是紧闭着的，透过窗可以瞧见屋子里面一片漆黑。不管屋外的太阳多麽灿烂，都照不进去一丝光。

很奇怪。

第九章鲜花小镇（7）

照理说，泰莎作为一直待在圣女身边的人，就算和镇上的人没有太多的交情，他们应该也会来告别会上望一眼。

鲜花小镇里那麽多座房屋，不可能只有十几个人。

温郁站在教堂的大门边，脚下踩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木墩子，半踮着脚，再次默数了一遍人头，十三个。

对于一个不算小的镇子来说，这个数字简直少得可怜。

温郁倚靠着金属门框，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前方正在吟诵诗词的衆人，有些呆愣。

如果细心一看，或许能艰难地察觉出——她这是在思考。

许久，温郁恍然一擡眼，眼眸里便映入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圣女在告别队伍的最前方，被十四奶奶小心地推上教堂的高台。

说起来，今天的十四奶奶看上去有点奇怪。

但温郁的位置距离高台有些远，远远望过去，五官都模糊成一团，只能有一个奇怪的感觉，指不出具体奇怪在哪里。

圣女最终停下来的位置倒是跟她有渊源，头顶的那片地方正巧是被温郁砸碎的彩色天窗，炙热的阳光洩露进来，只落在她一个人身上。满身都是金光。

温郁缓缓眨眼，目光没有分毫的挪动。

她忽然觉得，高台上的那个人，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被称为“圣女”的人。

站在光里的人睁不开眼睛，只能凭借过去千百遍的诵读，逐一背出诗词的内容。

到最后，圣女干脆闭上眼，嘴里诵读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台下没有一个人知道，圣女在闭眼的几分时刻里做了什麽。

吟诵的声音一结束，也就表示着，在某种意义上，躺在教堂正中央的那个人真正离开了人世间。

温郁虽然在告别会上站了许久，也听说过好几次“泰莎”的名字，但还没真正见过这个人。

她的目光里，只有圣女被十四奶奶推着来到棺木前的画面。圣女缓缓俯下身，伸出手，大概是去触碰躺在棺木里的人。

只一瞬间，圣女身上那层温和的气息尽数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郁很熟悉的感觉。但她一下子也说不上来。

硬是要扯点关系的话，这一刻的圣女阁下，很像是温郁之前每天都能触碰到的实验室的冰冷器械。

这大概是因为，圣女原本就是系统里的一个NPC，她的本源就是器械。

温郁这样想。

只是她不明白。

别人都说，身在局中不知局。

圣女却能毫无遮掩地把“系统”两个字送到她眼前，她似乎不像小镇上的其他居民，他们已经完整地融入了鲜花小镇，而他们最敬爱的圣女像是个始终“清醒”的局外人。

**

“你没有什麽想问我的吗？”

这是告别会结束后，圣女对温郁说的第一句话。

温郁推着圣女一路安静地回到教堂后的住所，在推门时听到圣女这一句，眼前的木门一下被推开，重重砸在墙上。

这沉闷厚重的一声响倒是把温郁的脑回路砸清醒了，头也不回地问：“我问什麽，圣女都答吗？”

圣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你不是想出去吗？”

温郁缓缓回头，只看见她唇边悬着的一缕头发还在摇晃，又听见圣女说：“你想出去，就要知道一些事情。我想，你看到镇上的情况大概能猜到一些，但你亲自去验证太麻烦了，直接来问我是最简单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