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旁看过去……这动作是有些好笑的。

方才还想阻拦的礼官看着她们亲密，眼里的冷漠不知为何渐渐融化，还有情感似汩汩清泉般慢慢注入眸中。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目光变暖。

下一刻，万里无云的苍穹碎裂，曝露出一道深蓝色的缝隙。其中的色彩越来越深，像是要滴出墨来。

礼官忽然挥手，下了一道命令。

成群的白鸽在他手臂落下的同时，展翅飞向天空，沖着仍在释放盛情的太阳而去。台下的乐队奏出曲调，还有人应和着唱出歌声。

温郁能听出来，这歌声与最初引她入系统的吟唱一样。

耳边，忽然传来了季梵音的声音，“陈曦已脱离系统，你们準备离开。”

温郁没应答，眼睫微垂，神色淡了些，拥着陈曦的那只手在她背上很轻很轻地拍了两下。

“我也能听见的。”陈曦说。

温郁惊讶了一下，难得面露呆滞，“……你说，什麽？”

陈曦笑了声，解释道：“我说，现在有我和你一样了，都是存在于系统之内、却又脱离在外的人。”

“原来你都知道，”温郁说，“我原本还在想要怎麽和你说明，如果说不明白，我就要把你拐出去的。”

“是和你一起走，”陈曦说，“我是自愿被拐的。”

温郁的呼吸停了片刻，“我以为……你不会愿意跟我离开。”

“为什麽这麽想？”陈曦问。

“因为你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很久，也付出了许多。”

“这里的人为了让我离开，也付出了很多。”陈曦倏然打断她，“离开这里，既能完成他们的心愿，也能让我……再看一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麽说或许有些自私……但我，真的无力再……支撑住那个美好的小镇了。”

陈曦的声音在颤抖，忽地挣脱开与温郁牵着的那只手，双手环抱住她。

陈曦忍不住阖上眼，一抹早已準备好的泪水顺着眼角滑出。

温郁又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我们，走吧。”

不知何时，那些吟唱竟然转化成真实存在的音符，像是这世上千千万万的情感都没了容易害羞的遮挡，光明正大地行走在日光下。

音符飘在半空，接着红地毯的尽头，一点一点地筑造出一条通向天际的道路，目的地是裂缝的最深处。

那里藏着一扇门。

温郁松开陈曦，在她眼角抹了一下。然后擡高手臂，摘下了陈曦发间的王冠。

陈曦压着头发，方便她动作，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没出声。

这倒是让温郁成了那个不自在的人，她的眼神从陈曦脸上游移到王冠的硕大珠宝上，“狡辩”说：“我是看这些珠宝太大了，怕你累着。就让我，为你摘下沉重的王冠。”

你看此时，白鸽齐飞，歌声绕耳。一切都在祝贺你走向自由的道路。

而我。

“我想带你，去看人间更灿烂的太阳。”

第八十二章日光

一睁眼，是纯白的天花板。

温郁刚睡醒，眼中还蒙着一层雾，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地。

不是自己那个只有黑白两色的家，也不是鲜花小镇的疗养院。

她转头，看向床头的电子时钟。

时间显示在上午八点三十四分，而日期——距离她离开曙光实验室，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她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据余燕之说，在曙光实验室遗址发现她和陈曦的时候，两人的状态都很差，始终昏迷着不醒。

但送进医院检查一番后，又找不出原因。

只好先住院调养，等身体状态恢複后，再进入第五号实验室做更细致的检查。

——这个消息，还是初次醒来时，温郁从余燕之口中得知的。

当时，兴许是温郁的听力还没完全恢複，只能清楚看见余燕之的嘴巴张张合合，偶尔能捕捉到几个字眼，和一个特别重要的名字，“陈曦”。

于是，温郁抓着余燕之的胳膊，让她把同样一句话重複了十几遍，直到拼凑出一句意思完整的话。

余燕之看着新买的衣服被揉皱了，心疼不已。

第二天，她就卸下了每天来医院看望的任务。

带着保温食盒来医院的人，变成了温郁的老师，梅白雪。

梅老师走进病房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而是抱怨：“徒儿——我跟你说，我今天才知道，我每天给你準备的午饭，一半都进了燕子的嘴里。我可是找了专门的营养师制定的菜谱，再加上我的独门厨艺，哎，竟然便宜了她。”

温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