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在泰莎万分不能接受的视线中，点了点头，说：“是啊，她这个状态，也不好移动了。”

话说的是没错。

泰莎也看得出来，温郁这状态，不能再有变数了。

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的变数是好是坏。

即使这样想着，她心里还是有一块拥堵的地方，一时疏通不开。

晨曦也明白小女孩的一点心结，没着急催促。

半晌，才听到泰莎捏着嗓子说：“行吧。”

“那殿下您今夜在哪里休息？”

“当然是这里。”晨曦想也没想就说，“你费点力气，再去拿一床被子过来。”

“......”泰莎再次愣住。

憋着一口气，不断给自己做心理疏导。

同床而已，不是同枕，也不是同被......不是同被。

“好，我这就去。”

晨曦看着泰莎扭捏的背影走远，目光落回到温郁过于红润的脸上。她忽然伸手，亲身感受了一下温郁的温度，手掌紧贴着额头，然后慢慢下移，直到——她捧住了温郁的半张脸，很轻很轻地说：“我好像，早就认识你了。”

温郁听不见这话，也不知道昏迷这段时间里，发生在王女身上的诸多变化。

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在前往临城的马车上。

醒来的第一感觉，是颠簸不断。

车厢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外面柔和的月光从车窗照进来，竟然还能与灯光争一争地位。

眼前很暗，温郁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在王宫里。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王后的寝殿里。

三秒后，一只手忽然覆上来，贴在额头。

在肌肤相贴的地方，有源源不断的暖意传来。

温郁睡了太久的神经，也因此渐渐苏醒过来。

她听见有人说：“终于醒了？我等了你好久。”

话里，有几分熟悉的气息。

第七十六章白蔷薇王国（13）

温郁耷拉着脑袋，歪着耳朵，持续懵了少顷。

耳边，晨曦在讲述她晕倒之后的事情。

直到温柔的人声消失了将近半分钟，温郁才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所以，我们这是在......去临城的路上？”

晨曦沉默了片刻，从喉咙里闷出一声“嗯”。

她很快忍不住，极轻地笑了一下，“你也算是运气好，等明天一早，车队就能到达临城了。靠近临城的地方还残存着点贝克元帅的威望，比较太平。”

她的语气越来越沉，明显不对劲。

温郁小声问：“路上是发生了什麽吗？”

晨曦没回答。

眼前闪烁过一群流民紧紧扒拉着马车不放的样子。

他们大多披着一身焦黑的皮肤，面颊已经消瘦到凹陷进去，两只眼睛延着轮廓嘭地向前突出，似乎前方有格外强烈的欲望，他们紧紧盯着，却怎麽也无法得到。并非因为他们自身力气不够，而是周遭有团团金银色的逆向气流，死命地把人向后拽，无法前进。

衣着褴褛下，还有几处泛着黑红色的伤口露出来。伤口浑浊，隐隐可见脓水。

再仔细一些的画面，晨曦不忍回想了。

她垂下视线，最终还是用沉默应对温郁的提问。

路上发生的事情，倒也没什麽好隐瞒的。只是她身为一国王女，仅仅看见那些场景，就觉得灼痛了眼睛，再要亲口描述，相当于亲自撕裂伤处。

怪她......以往只待在金丝笼里安享富贵，不知民间苦难。

这样的皇室贵族，还应该统领这个国家吗？还应该......存在吗？

“殿下在想什麽？”

见身边人久久不语，眉间的紧促更是一点点加深，温郁不禁问了句。

“在想.....”晨曦下意识接话。

在想，我还配不配这一身锦衣华服。

这话到底是没脱口。

话锋猛然一转，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起来，“我在想，我们还有多久到临城。”

温郁倏地一下望进晨曦眼底，她猝不及防闪躲，最后一个字音都跟着空气抖动一阵。

晨曦彻底偏过头的同时，温郁也收回了视线。

两人都清楚这话该是另外一番模样，却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默不出声。

皎洁的月光不断从随风摆动的车窗外照映进来，落在车内柔软的毛毯上，偶尔会连成一线，隔在她们中间，璀璨的仿若银河一般。

但这终究是一条没有形的线，只要有人想着向旁边一伸手，月光落在手背，便是切断了阻隔——

温郁颤了颤主动伸向晨曦，用几乎都是气的声音说：“殿下......”

某人受唤，转了半圈眼珠，终于瞥到了那只蠢蠢欲动的爪子。

犹豫良久之后，伴着一声轻柔的应答，晨曦把她娇贵的指尖，搭在温郁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