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老师亲自上门家访，请求家长好好管管他。他个子高，坐前排挡视线，坐后排又总盯别人脸看，根本不学习。

十四岁那年，她妈为了让他好好学习，把他天花板上的影后海报给揭了，他为此绝食一周。之所以是天花板上的海报，是因为墙上的都被揭完了。

十八岁那年，算命的见了他，不住叹气，苦口婆心地说他“着相太重”，劝他“凡有所相皆为虚妄”。

被塞进封闭式男子高中学习三年后，他终于够上了一个本科，本以为老毛病得到抑制，出来后才醒悟竟是解锁了新的分支。

南时暗叹一口气，心道：“废物的一生”。嚅嗫了半天，那唯一又确切的答案在心中过了两轮，终究还是要见光。

“爸爸，我想吃鱼。”小皮弱声弱气地开口。

“闭嘴，还没轮到你吃鱼的份。”胖企鹅说。小皮受了惊，赶紧将落地的枪口擡高几分。

南时心一沖动，紧闭双眼，字正腔圆地说：“长得好看的人。”语毕，他焦虑地捂住额头，满脸通红。

胖企鹅愣住半晌，笑得前仰后合，浑身皮肉颤抖。它想说什麽，却被词句梗住了嗓子。最后它说：“下……下一位，大冒险。”

又到了小a。她被摩天轮送至小皮面前，紧张地握紧双手等着企鹅的宣判。

胖企鹅依然没看她一眼，摆摆手说：“原地转圈直到你晕。”小a于是照做，转了十圈后坐回原处。

“下一位，真心话。”摩天轮再度旋转。

下一位是周云生，他还跪在地上。

胖企鹅拱起身子坐直几分，几寸肥大的皮毛因此越出高台，在半空坠着。但它仿佛忽然死了一样，不再动弹。周云生也不催促。

“说出你上一次杀死一个存在时，对方的遗言。”

周云生直视面前的胖企鹅，似是想要切开它的表面，剥出内里的存在。胖企鹅眯着眼睛俯视周云生，在等一个答案。

周云生深叹一口气，平静地说：

“杀了我吧，费缪，我宽恕你的罪。

“真抱歉，要让你们中的一个做出这种选择……我永远爱你们每一个孩子。”

周云生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擡头等待对方的反应。

与小a嫌弃的神色不同，南时努力按捺内心的沖动，他直觉这一切和自己的任务有关。

胖企鹅浑身皮肉剧烈颤抖，两只手痛苦地抓向自己的喉咙，哽咽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忽然，它又恢複了正常，如它变得癫狂一样突然。它像是被重啓了一样，直接跳过了周云生，说：“下一位，大冒险。”

胖企鹅变得更正常，也更机械了，它说：“深蹲十次。”见南时做完，它语调僵硬地说：“下一位，真心话。你最讨厌的人是谁，为什麽？”

小a说：“……戴欣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瞧不起所有人，总是挑拨离间。”

游戏难度似乎随着之前的那个胖企鹅一起消失了。

“爸爸，我想吃鱼……”小皮再度说，比之前更迫切。

小皮刚说完，胖企鹅猛地睁大双眼，整个上半身都向前倾去。它支起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闭嘴！没到你说话的份！”然后，它死死盯向另一侧平台上，小皮面前的周云生，恶狠狠地说：“大冒险。在这轮中，我是你的王，听我的命令做事。”

“起来。”

于是周云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从那个企鹅手里拿过枪，上膛，举枪。”

于是周云生从小皮手中夺过枪，上膛，端举猎枪。

与此同时，摩天轮旋转，南时被送到了另一个高台处，面向小皮——以及周云生擡起的枪口。

小a比南时更先反应过来，她双拳紧握，指尖被挤压得泛白，近乎哭着大喊道：“周云生你住手——！”但却只能被困在那一方舱室内。

南时脑中一片迷茫，小a的声音似乎飘向很远很远。他只能看到周云生的半张脸，另外半张脸则被凸起到自己眼前的枪口所遮盖。但周云生这半张脸上的表情他曾见过，仅有一次，因而令他极不习惯的冷漠表情。

胖企鹅开心极了，快活地说：“下一位是真心话，这位游客，你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有什麽感想？”

那半张脸忽然对南时眨眨眼，笑了一下——是他所熟悉的周云生的笑。南时这才发现，周云生中指上的黑色戒指被大拇指按住，缓慢地旋转着。

南时忽然明白那笑的含义——周云生满心享受“乐园”里的一切人事物，其中当然也包括这样的桥段。他乐于见到这样的情节，无论枪在谁手里，无论自己处于枪口的哪一侧；或许后者反而更令他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