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我出来。”

桃红下意识瞧了眼熟睡的曲修筠，见被角全都掖得好好的，便跟在曲察的身后出了卧房，“不知曲管家还有何吩咐？”

月光下，曲察不言茍笑地立在廊柱下，周身的气势不自觉释放了出来，只见他望着圆月瞧了半晌，才微微掀动唇角道，“少爷有任何情况都要向我彙报。”

“女婢明白，请曲管家放心。”

曲察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淡的，也不知是放心还是没放心，只是将视线落在桃红的发顶上，盯着后者瞧了会儿忽然出声问道，“你跟在少爷身边多久了？”

“回曲管家，奴婢跟着少爷已经三年有余。”

“我记得你是十二岁被我买进曲府的。”曲察像是閑话家常般随意提起，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进府的那天可知道少爷究竟发生了何事？”

桃红心慌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回道，“奴婢不知。”

曲察漆黑的眸光似是暗淡了几分，只见他半转身子望着院落的正中央，以前这里栽种着大片翠竹，只是某日曲修筠旧疾複发醒来后，便命人将那些翠竹全都挖走换成了水仙花。

也是从那天起曲修筠时常怏怏不乐，身子骨一日比一日虚弱，成了终日卧榻的病秧子，满腹的哀怨一点点耗尽他的生机。

他不是没有从下人的口中听到风言风语，只是他暗自查了许久都找不出那个负心汉。

曲察顿时生出几分无力的挫败感，好几次他都想不管不顾的去询问曲修筠那个人究竟是谁？可曲修筠到底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太了解对方温柔似水的性子下藏着非比常人的执拗与倔强。

罢了！罢了！

曲修筠不愿意开口，任谁去撬都撬不开的。

倏地，脑子里闪过柳閑亭白日里说的话，曲察抿了下嘴唇缓缓道，“明日待公子用过早饭后，你就去请柳家夫夫来陪少爷说说话，我们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既然他撬不开，不如让柳家夫夫试试。

叁拾陆

一夜无梦, 柳閑亭醒来自是神清气爽，尤其睡在有金钱味道的罗汉床上，他两辈子都不曾想过会有这般奢华的待遇。

他懒懒地翻了个身趴在锦被上, 眸光落在不远处的梳妆台, 只见冯栖寒正背对着他梳头发, 乌亮的青丝自然垂落宛若瀑布，腰间的一根衣带系紧更显腰肢纤细。

想起昨日掌心下柔软的手感，他下意识擡起两手张开虎口，遥遥地对着后者的腰身比划一番。

盈盈一握, 果真纤细。

冯栖寒甫一回头便瞧见柳閑亭举着手，他整理好衣衫擡步走至床榻前, “夫君在做什麽？”

柳閑亭放下手笑了笑，“小七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冯栖寒一边回答，一边撩起衣摆坐了下来，“一夜无梦，很舒服。”

柳閑亭眨了眨眼睛跟着回了一句‘我也一夜无梦’, 随即又想起柳家他们房间里的那张发旧的罗汉床，虽不如曲府保养的好但也瞧得出来做工精细。

好想换, 但没钱。

于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顷刻间就被他强制按了下去。

-

柳閑亭与冯栖寒在房里用过早餐后，桃红便前来邀请他们移步禾竹苑, 进到房间里时果然再次见到李元青，以及曲府的管家曲察。

这会儿曲修筠是清醒的，正靠在床上听李元青说话, 许是发觉有人进入房间, 三道视线齐刷刷地转了过来。

柳閑亭见状抿起嘴角微微上扬，表现的落落大方, 任由其中一道视线悄悄打量。

待轮椅行至床榻前，他双手呈抱拳状，“曲少爷安好。”

兴许是久病不愈导致反应缓慢，只见曲修筠的神情瞬间怔愣了下，又像是没有料到柳閑亭会主动向他问好，略显迟钝地张口回道，“柳公子安好，冯公子安好。”

冯栖寒双手掌着轮椅的手柄，闻声亦跟着点了点头问好。

一时间，卧房里安静的好似掉根针都能听见。

李元青眼见已经没他什麽事儿，便装模做样地清了清嗓子，又特意对曲修筠叮嘱几句注意事项，手一捞，背上诊箱就要离开。

柳閑亭见他走的匆忙，眨眼间就来到了房门口，好似完全忘记了他这个徒弟，下意识喊了一声，“师父？”

李元青循声看了过来，“喊为师作甚？”

柳閑亭闻言喉头一哽差点儿气笑了，当师父的替人看病后居然把徒弟落病人家里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他忽地嘴角向上扬起，龇着一口大白牙，露出一个标準的假笑道，“您是不是忘记什麽了？”

“忘了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