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朗的声音响彻在山道上，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傻气与真挚。

“我是我，他是他，该谢的还是要谢。”柳父同柳大丁显然要熟络些，说话也随意了许多，“你这人什麽都好，就是样貌兇了些，平白吃了好些亏。”

柳大丁笑呵呵地回道，“没事儿！我阿娘说过，吃亏是福！”

柳父听见柳大丁说的随意，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你就是为人太老实！”

柳閑亭牵着冯栖寒的手，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上听柳父与柳大丁唠嗑儿。

从他们的言谈间才得知，柳大丁是他们搬到柳家村后，唯一愿意主动伸出手帮忙的。

起初柳家二老既不会种田除草，也不会生火做饭，全都是柳大丁一边帮衬着、一边指导的。哪怕被同村的人言语讥讽他爱慕虚荣、贪图富贵，也不曾对柳家置之不理、反而常常宽慰柳家二老莫在意。

其实柳大丁的家里也不是很宽裕，人到中年不仅没有娶门媳妇、生个孩子，还有个年迈病弱的老母亲需要他养活。

柳父曾见过那位面色枯槁却眉眼慈祥的老婶婶，是个言辞和气、心地善良的老妇人，怪不得能教出柳大丁这样的儿子。

可惜没熬多久那位老婶婶就离世了，柳大丁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真打算这麽一直单着过？”

柳大丁扬鞭的动作一顿，爽朗的笑声回蕩在耳边，“我又老又丑，家里还穷的叮当响，哪家的姑娘愿意嫁？”

说着，就见他扬起鞭子挥在牛屁股上，继续说道，“我现在这样过着也挺好的，偶尔还能找你喝点儿小酒，潇洒的很。”

“你就是怕人家跟着你受苦，我还能不知道你的想法？”

柳大丁见柳父戳穿了他的谎言，便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傻乐，又怕柳父逮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便抢先换了个话题问道，“难得见你们全家人上街，这是打算去置办点儿什麽？”

“不是，我们是去送閑儿上学。”

“上学？”

柳大丁闻言惊了一下。

鸳鸯城自建立以来便鼓励百姓入学，只是寻常老百姓连吃饭都成问题，就更不用说读书识字了，光是束脩就得耗费十两银。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柳閑亭，随即脸上的褶子笑的更深，“上学好，有学问。以后閑侄儿可就是咱们柳家村第一个读书人，说不定还能中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那柳大哥日后可就是状元的爹了！”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就知道他是读书的料子？”柳父睨了眼柳閑亭语气随意，只当柳大丁是在捡好听的说。

然而柳大丁却当真了，只听他语气严肃的反问道，“你怎麽就知道他不是呢？我瞧着閑侄儿灵气的很，自从他成了亲，不仅你和嫂嫂的笑容多了，连日子也越过越顺心。”

“柳兄弟这句话说的在理！”

柳母闻言心里很是高兴，当即打断正要说话的柳父，只见她掩起唇角继续说道，“自从我们家閑儿娶了小七，这日子还真是越过越顺心，可见娶妻还是挺重要的！”

柳大丁听见柳母的笑声也跟着乐呵，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柳母意有所指，他无奈地笑了两声便沖着身后喊道，“嫂嫂，你和大哥就放过我吧！”

一行五人笑笑闹闹地来到桃花县，几人也没在城中心耽搁，便直接驾着牛车前往正贤书院。

柳閑亭将拜帖递给门童后，便站在石墩子旁与冯栖寒小声的话别。

“你要天天想我，无时无刻地想我。”

冯栖寒闻言腆着脸点了点头，一点儿也不敢开口说话。

旁边三道炙热的视线实在让人无法忽视，也不知道他的病秧子夫君是如何做到淡定自若的？更何况书院门口，他们这样腻歪真的不是在有辱斯文？

一时间，冯栖寒满脑子的杂念，柳閑亭对他说了什麽，他一点儿也没听见。

等他回过神来时，书院的门已经再次被打开，而柳閑亭背上了简易的包袱，与柳家二老逐一道别后，便跟着领路的书童进去了。

冯栖寒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门一点点地在他眼前关上，直到里面传出一道落锁的声音。

“小七，我们该回家了！”

柳母走上前拍了拍冯栖寒的肩膀，后者愣了一瞬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只是心里有些茫然与无措。

对他而言，柳閑亭的离开就像是将他的魂魄硬生生的抽离了出来。早知道刚才就不走神了，应该好好地同柳閑亭说几句贴心话。

冯栖寒心里有些懊恼，忽地萌生一种想法，“阿娘，我想在书院的附近支个摊儿卖凉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