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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魔族并没有人光顾这里,这些都是他自残的痕迹。
江折柳立在石台上,沉默地注视了许久,才开口道:“王阁主。”
锁链颤动了一下,从水中露出一双遍布着红血丝的眼眸。
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奇特、扭曲、恐怖,带着一丝病态的感觉,像是见到了什麽摧毁他人生的东西。
很快,这种视线开始畏惧,开始惶恐,仓促地避开,四处流窜移动,经历了一种古怪的不安,最后却又牢牢地钉回了他身上。
嘶哑的声音响起。
“江折柳。”
“嗯。”被称呼全名的人平淡应对,“暌违日久。”
“的确暌违得太久了。”王文远嘶哑地笑了两声,讲话听起来不像有病的样子。“但我不想见到你,我想你死。”
这里确实有点冷。江折柳伸手朝掌心里吹了口气,搓了搓手指,问了一句。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呢。”
“我们也能算得上是往日无怨吗?”王文远问。
他沉进水里,看不出面容。但身体上的损伤其实并不大,只是长久的囚困,让他对光线变得极度敏感。
“不然呢。”江折柳淡淡地道,“让你把对自己无能的愤怒,逃避式地转嫁到我身上,也能怪我吗?”
王文远不说话了。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眸,似乎在质疑自己的占蔔之术,但却在看到对方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松懈感。他既觉得挫败恼火,却又猛地松开了脑海中上满的丝弦、拧紧的锁扣。
江折柳果然有绝处逢生的契机,那个小和尚一直不说的缘故,也许便在于此。
何所似是一个恶劣的人,他不喜欢王文远在小和尚身上弄出的伤痕。在跟他日久天长的“合作”之中,不断地催发他的怒火,勾动他对于江折柳的恨意,将他父亲的陨落说成江折柳的过错。
不过这正好契合了王文远的内心所想,在他的心中,这位江前辈一直都是杀他血亲的罪魁,他顺着一条路走到了黑,直到那个鬼修似笑非笑地告诉他事实。
不,那不是事实。他陷入了与闻人夜同一种的焦虑中。他不相信。
自欺欺人,却抵不过昼夜不停的思索和深究。
“连你的愤怒,我也不能理解。”江折柳望着他道,“你对亲人的理解,仅限于对自己提供好处的亲人麽?对于碍眼的、挡路的、不能受益的人,就不是亲人,而把他当成你脚边的狗。”
余烬年跟二少爷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
他看着水面的那双眼睛。
王文远也在无声地盯着他,直到他猛地移开了视线,四周的锁链哗啦地乱响,水底发出撞击的声音,随后,鲜红的血液在寒潭中蔓延。
江折柳神情不变,看着他疯狂地破坏着自己的躯体。
他能想象到在这无尽的寂静和冰冷中,对方有多麽漫长多麽充沛的思考时间,但就是这种长久的思考,才让他的情绪越来越崩溃,让他整个人失去了冷静解决问题的能力。
江折柳等到他平静下来,才开口道:“在你的预测中,闻人夜是什麽样的?”
对方一开始没出声,他等了很久,才听到王文远沙哑变调的声音。
“他也会死。”
江折柳静默地凝望着他,交错揉搓的指尖慢慢停下。
“你看他的状态,像是能寿与天齐的样子吗?”他嘲笑道,“金仙之路何等艰难,合道一途上,死过多少正道修士,连你重修之后能否成功都不一定,他一只满身血债的魔,还想登临至高之位,简直癡人说梦。”
“不知道是他先被杀戮道种吞掉,发疯血尽而亡,还是能等到天劫临身,灰飞烟灭。”
水波一层层的漾开。
他盯着江折柳的神情,想从他脸上看出令人发笑的表情来,但他一路仔细观察,也没能从他的脸庞上看出特别的神色,在失望之余不忘补道:“看来魔尊真是癡心错付,你一点儿都不在乎他。”
江折柳将略有些发凉的手指蜷缩地收回掌心,没入袖中,擡眸看向他,心平气和地道:“你的卦象不準。”
王文远猛地被激怒了,却还说不出话来反驳。
“既然你这麽说了。”江折柳道,“那他一定平安无事。”
他不愿意再与眼前这个人交流了,即便此刻对方的脑子还没有特别不好使,但跟这种本身就极端的人交谈,总是非常让人不舒服的。
江折柳转过身,在离开的前一剎,突然想起了什麽,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不是什麽名贵的器具,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匕首而已。
他擡起手,扔到了水面中央,看着匕首沉下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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