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句艾青的诗——即使我们死后尸骨都腐烂了，也要变成磷火在荒野中燃烧。（1）

“哦，这句啊，这是我从政治书上看到的。”

“政治书？！”

“对，政治书，”毕山青擡眼看到何燃惊讶的神情，不自觉笑了下，“上马哲课的时候开小差，在阅读拓展里瞄了一眼，有点触动就记下来了。”

“……好牛。”何燃不知道该怎麽评价这种程度的“开小差”了，“那我现在恶补这些名句是不是来不及了啊？”

“其实倒也不用恶补，每个题材风格的记个几句就够了，八百多个字也用不了那麽多的名句。”

“那还有什麽提升作文水平的捷径不？”

“嗯……”毕山青偏头想了想，“其他也没什麽了，就照罗姐以前说的做——多花时间分析题干，抓住每次写作的机会训练，看看範文。

还有就是要练字，字好看真的很加分。”

毕山青指了指何燃的卷子，笑着说：“不过你的字已经很好看了，这点对你来说可能没什麽参考价值。”

“那没有那没有，跟毕神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何燃马屁拍得十分顺溜。

“‘毕神’？这麽夸张？”听到这个中二的外号，毕山青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你可是能把这张语文卷子考到130的人，不是神是什麽？”

何燃说，仰头看着毕山青，笑得爽朗而真切，午后的光映在眼里，照亮了满满的赞赏豔羡。

“真是……”毕山青有些害羞地半捂着脸，不知道是因为“毕神”的称呼，还是因为被那眼里的惊豔看得不自在。

上课铃响了起来。

“那行，不打扰你了。谢了啊，毕老师！”

何燃从桌边站起来，轻快地拍了下毕山青的肩膀，就转身往座位走去，似乎并不觉得“毕老师”这个调侃的称呼，能撩起多大的波动。

但毕山青还是呆滞了片刻，心里头也不知道被什麽情绪填满，直到下课都没缓过劲儿来。

（23）往事·首考与零碎

11月份一模结束，浓厚的秋味就渗入小镇的角角落落，空气里开始泛起丝丝凉意。

然后某天忽地落一场雨，温度骤然降下。

银杏被雨水打落，铺了满地金黄，微微枯黄的草叶披起早霜。

裹着大衣的学生迎着秋阳踏进校门，叽叽喳喳间呵出白汽，散淡在半空。

不过高三的孩子们可没有閑情关注天候的变化，只有黑板上变动的倒计时才能显示着日子在流逝。

气温一点点降下去，日头一天天短起来，衣服一件件添上身，卷子也一张张写过去。

转眼就入了冬，元旦也不远了。

只是高三生们可没有享受元旦的机会，毕竟首考可就安排在一月初，複习知识点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跨年玩乐呢？

至少，校领导们是这麽想的，让班主任好好给学生们做思想工作，别为了一两天的假期吵得心态都不平稳了。

学生们大多都理解，只是终归是不安分的年纪，更何况跨年夜被困在学校里上晚自习，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按捺不住。

所以晚自习下课时，高三的几个班级就躁动起来，趁着没有年级组老师巡视的片刻，都在班里整花活。

吵吵嚷嚷都算是收敛的，夸张些的，在教室里上才艺，更离谱的，直接打开班里的电脑，拉起窗帘关上灯，放起某个小破站的跨年晚会。

比如四五两个班。

暗下的教室里，只有荧幕反射出光影，铺在每个少年人脸上。

看到精彩处，抑制不住的欢呼掌声填满昏暗的教室，像是从琐碎的日常里偷来了片刻欢愉。

实在是闹腾得很，以至于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几乎都没人反应过来，被闻声赶来的值班老师逮了个正着。

虽然被训斥得鸦雀无声，但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跃动，这可是难得的欢快啊。

元旦一过，学习的节奏就陡然变化了，原先的紧凑忽而平缓下来，课表被大段大段的自习时间占据，整理巩固成为考前的主要任务。

很快就到了考前一天，借着电脑上的流行歌作背景，在一片嬉笑玩闹里，学生们打扫好考场，拖着大包小包的书赶赴临时教室。

虽说在各式各样的渲染下，首考显得格外重要，甚至比半年后的二考更关键，但日后真正回想起来，似乎并没有什麽深刻印象。

脑中浮出的，也不过是被北风冻得歪七扭八的字迹。

还有晌午时分透过窗，照在卷子上的，亮得刺眼的冬阳。

首考结束，也只是按照惯例休息了一两天，高三的可怜孩子们又赶回来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