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散散几千张，全是郁铭洲从各地捕捉到的美学。

经过特殊的思维处理后，这些东西会以一种看不出灵感来源的形式出现在画布上，表现为压抑且沉重的一些阴间东西。

郁铭洲此前的多数作品都是这个特点，只要扫上一眼就会觉得喘不上气。

他很难欣赏这类作品，每次读透都需要很长的时间释怀，并且极为刻薄的评价对方为福尔马林泡出来的象征主义。

但何老师喜欢，把郁铭洲评价为天赋型选手。

而他则是缺少天赋。

不够敏感是缺少天赋，敏感失控也是缺少天赋，陷入作品中走不出来，那是自毁式，拿命润养艺术。

或许在将自己耗空，灵魂嵌入作品之后，这类作品一样会登峰造极，乃至在后世流传中攀上不可及的高度，可此时此刻，在比起艺术价值更关注学生健康的老师眼里，你只能是不适合。

他有时候很想请教郁铭洲是怎麽快速脱敏的，但这种事情很私人，怎麽问都显得不合适，而且以对方阴晴不定的情绪看，还真不一定有多健康的心理。

他很早之前就一直在想郁铭洲会不会需要看看精神科。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生错了时代，如果穿进暗潮汹涌的赛博世界，这家伙说不定真能一展宏图，当上令主角团格外头疼的反派boss。

而像自己这种，在穿过去的瞬间就会被打爆颅骨，死成炮灰堆里一具渺小的横尸，嘤都嘤不出来。

但郁铭洲显然有不同的看法，他觉得唐苏哪怕活在当下，都很难有应对病毒的拳脚功夫，于是在感受到人流量达到一定峰值后，很固执的给他递了个口罩。

唐苏拒绝，不戴，不想要。

“我得喝奶茶。”

郁铭洲晃了晃他的空杯：“戴口罩不影响喝空气。”

唐苏：“天太热容易中暑。”

郁铭洲：“中暑再说。”

唐苏：“呼吸不上来。”

郁铭洲：“那去医院？”

唐苏把空杯扔进垃圾桶，机关算尽后只能使出无奈的通用路数——

“求你了。”

“今天真的不合适。”

“下次，下次一定！”

他要在今晚答应告白，浪漫的场合戴个口罩一点都不浪漫，而且万一要应对诸如亲吻的附赠项目，会很棘手。

郁铭洲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层，与他眼神打架了几个回合后，终于妥协了。

好吧，毕竟今晚很特殊。

他将手机和口罩一并收起来，陪唐苏专心致志的看灯展，并一路规划着路线，在九点之前很準时、很意外、很恰好的重新逛回到湖边。

湖边的空气更凉，带着清凉的水汽，展灯的布置稀疏，赛博浓度降低了些许，月亮重新变回了正常的柔黄色。

唯一的缺点是等待烟花的人很多，两人逛了大半个湖畔，找到人少一点的合适位置时，烟花恰好开始绽放。

不出意外，蓝光占主体，但由于烟花本身就带有柔和的浪漫效果，因此总的来说还是很合适。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激动又忐忑的欣赏着烟花。

从开幕到高潮，花火层层推进，越来越高，而岸上居然也有新的惊喜，大量无人机飞入深空，组成了《刃端无我》中的终极boss轮廓，在头顶缓慢盘旋。

有年龄不大的孩子开始尖叫呼喊，唐苏在一片热闹与沸腾中收回视线，转头看过去时，恰好与看过来的郁铭洲对上视线。

岸边被照得很亮，两人分别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藏不住的期待。

并且伴着满满的笃定。

就像是头顶的无人机都必定有一架是对方的，而下一秒一定会发生令人终生难忘的大事。

两人甚至格外默契的準备好了回应措辞。

唐苏：可以试试。

郁铭洲：我也是。

结果还没等到对方开口，身后突然跳出一个满身流动着蓝光的大脑袋吉祥物，甚至为了契合主题，连声音都做了处理，赛博味浓得像是吃了几十个仿生人。

“嘿嘿！打扰咯！”

“《刃端无我》手办特惠！参加灯展立享88折！！种类全全，有老公也有老婆，还有爱情保安——赛博月老与丘比特！”

“限时特惠，仅限今晚！两位帅哥，请问有需要嘛？”

它出现的格外突兀，语速又平又快，说完后甚至将怪异的电子脑袋凑到了两人中间，左右飞快扫视。

唐苏全心的注意力都在郁铭洲身上，当即被这个怪脑袋吓了一哆嗦，心髒跳得飞快，还没回过神，那句在心里滚动了八百遍的话就这麽秃噜了出来。

“可以试试。”

下一秒就听郁铭洲立刻接了一句，“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