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陌生。

一束光就能让整副画的情感基调截然不同，与他手机相册里的初版几乎是两幅画。

他手机里保存的是郁铭洲原本即将完稿的毕业作，是《探光》的另一幅样子，叫《角落》。

沉重的窒息感阻隔着希望，绝望的囚困将人性撕裂成碎片化的人像，整幅画作如同极点处的浮冰，透着冰冷的明亮感，却看不到光。

这是何老师风格的极端化，也是郁铭洲此前的风格。

唐苏忍不住翻出那张照片，将两幅画作了简单的对比。

照片是他最后一次去画室的时候拍下来的，拍得很匆忙，与千万张进行了仔细构图与取光的照片相比，算是最烂的一张，甚至没注意对焦，拍下来后多少有点失真。

但这张照片是他最熟悉的，化疗和移植期的每一个夜晚，只要他能攒出力气，就会将这张照片调出来一遍遍的看。

那是他用最刻薄的语言评价过的作品。

那天几近日暮，他站在画室里盯着那幅画看了好久，对郁铭洲说。

“我不知道你画这些有什麽意思。”

“我想看到光。”

那时候他没想过郁铭洲真的会改。

完全按照他的意愿修改，将那幅画以《探光》为名馈赠给了世人，《角落》只留在了他的手机里。

那是郁铭洲很固执的一次突破，突破何老师的悲观色彩，形成自己的风格，以此为云梯扶摇直上。

洲联艺术展后来将他的风格概括为六个字——裂痕里的希望。

“改得怎麽样？”郁铭洲突然问他。

唐苏慢慢点头，“至少让你一战成名，说明很成功。”

郁铭洲：“的确，原稿不会得到这样的认可。”

唐苏：“也不一定……”

他在《角落》里看到的东西，远比《探光》要深沉。

郁铭洲却很笃定，“一定的。希望才能引发更强烈的共感，足够的视觉沖击带起来充沛的情绪，被多数人接收到就成功了。之前很难有这样的感染力。”

唐苏又点头，“这倒是。”

原来那幅也有光，细碎又微弱，藏在刀尖与石笋露珠之间，那是藏匿在角落里的光，就连他都是看了八百遍才真正看明白。

“光有点刺眼，”他依旧忍不住对比着挑点刺出来。

没想到这次郁铭洲认得很干脆，“是有点，……有些人不是吵着要光吗，想给他打点强光。”

好让他一眼就能共感到，不至于病得看不清楚，想找点光都那麽吃力。

唐苏慢吞吞站起来，往他身边挪了两步，表情带着幽怨，“可你没把修改作发给我看过。”

他把手机里的《角落》举给郁铭洲，“我一直看的这一幅，找得是有点吃力。”

郁铭洲的视线扫过手机屏幕，又往别处滑了一下，轻飘飘的“啊”了一声，情绪有点複杂。

“忘了。”

唐苏粗暴息屏表达不满，将手机收回兜里，低头俯视他。

郁铭洲很快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眸光移回来，坐在高脚凳上仰头。

画室开着窗，冬夜里的冷风细碎渗进来，又从两人之间轻轻掠过，房间里的暖气被打散又重聚，还是在脸颊留下了热意。

“又看我干什麽？”郁铭洲总是这麽直白。

唐苏也忍不住想直白，“觉得你好漂亮。”

郁铭洲于是开始笑，脸上有种目的得逞的自傲感，“大学那会儿就这麽觉得了，是不是？”

唐苏心说这很显然，不然为什麽总想追着你拍，i人没有勇气这麽穿搭，但不代表不喜欢。

真的很惹眼。

郁铭洲听不到回答，又问：“这次不想摸了麽？”

唐苏手指蜷了一下。

想。

可摸摸完他没有戒指可送，这个难题可怎麽解决呢？

郁铭洲没让他将解决办法想出来，甚至没等他伸手，自己就先行动了。

在唐苏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手伸进了他的毛衣里，隔着薄薄的衬衫衣料贴在腰侧，“我也想试试，到底是什麽感觉能让你这麽癡迷？”

说着就开始用力。

唐苏被他捏得一阵酥痒，本就染着热意的脸颊一下子红了个彻底，慌忙退开两步，又后知后觉这个动作很像是拒绝，于是下意识开始辩解。

目光无措的在画室里绕了两圈，指了指门外，“先……我先出去喝点水。”

郁铭洲也没拦着他，弯目间落着细碎的光，沖他笑，“嗯。”

唐苏于是慌乱出门。

后脚还没迈出去，又以极快速度撤回来。

悄悄关门，笔直又僵硬的倚靠在门上。

又是好标準的一个门口罚站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