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麽比生命本身更加神秘莫测。

出发前的晚上，宴池把每年都会更新一遍的遗嘱放到墓地买卖合同下方。

中间留着摩托车的购买收据和钥匙。

最下方是宴池帮原主打印的曾经相处过的猫猫狗狗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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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灰如想象中活泼健壮，又比宴池想象中多了一些温柔。或许“铁汉柔情”，正是如此。

离开之前的一晚，L乡下起大雪，宴池知道那是冥冥间的天意。高先生和蒲小姐劝她留在乡里待几天，但被宴池婉拒。

刚坐到车上的那一刻，宴池隐约觉得时间是有一瞬间暂停的。

女人抱着年幼的孩子站在外面，窗外飘着小雪，这寒冷刺激又熟悉。小孩儿脸蛋冻得通红，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大哥你就让我们上去吧，今天真的有事儿！”

司机看看挤得满满当当的人，“这……挤不下吧……”

“就一个女娃，有啥挤不下的。”抽着烟的大爷皱皱眉，接过话茬。

“会超员的。”宴池打断他。

“你都拼车了还管超不超载？你这娃真有意思——”

周围人低着头，大家好像睡着了。司机看着后视镜，宴池的脸上没有表情。她看看脚下的两箱柿子，“超员了要罚钱的。”

不仅要罚钱，车上的所有人都要被扔在半道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行行，拉不了了今天，明天吧。”司机骂骂咧咧，应该是本地话，宴池听不懂。

窗户被猛地关上，女人看着那女孩儿眼里突然有了一丝笑意——雪花飘在她的睫毛上，孩子的额头滚烫，就像印在她的心上。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宴池。”系统说，“一辆车，两个轨道，你该救哪个？”

宴池戴上耳机，把袖子揣着，松松垮垮地靠在车座上，还扭扭屁股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窗户有一道缝隙，风沿着缝隙吹到脸上。“别救了，我这不正躺在铁轨上麽？”

想象中短暂的舒适并未出现，宴池的音乐被中断，她接起视频，是李昀的。

“你在哪儿？”李昀脸色苍白，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宴池你快回来。”

“老太太可能不行了。”

宴池有些恍惚，车身随着路面颠簸，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着也是断断续续的。

“医生怎麽说？”

“比较危险，但是她坚决不去医院，她想见你。”

宴池的表情已经恢複了最刚才的时候。“好，没事，李昀，你把手机拿给她。”

李昀拿着手机到了奶奶身边，轻声说，“宴池，是宴池。”

“孙雨亭同学，你在干什麽呢？”宴池歪着头，像个活泼的小姑娘。

老太太被扶起来，她靠着枕头，嘴巴张了几下，才终于说出那几个字，“宴池，你又……调皮。”

“哈哈哈！”宴池笑着，露出笑容，“我可没有，奶奶，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没什麽大事的。”她说着，又猛地喘了几口粗气。

宴池就像没看到一样，“我马上就回去了，我给你买了冻柿子。”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箱子拉起来，在屏幕里露出其中一角，“正正经经的冻柿子。”

“好好！”老太太高兴极了，“真好，小池。”

“小池？”奶奶又有些恍惚，“你要回来吗？我想你了。”

宴池的脸色没有变化，依然坚定地说，“回去，给你带了柿子。”

“今天就能回去了，奶奶。”

“好好，我等着你回来。”

宴池看着窗外，雪下得越来越大。

李昀跑开，担心地看着她，“你今天能回来吗宴池？”

她以为宴池是在骗老太太的。

“回去。”宴池轻声回答。

拿走柿子以后，宴池就改了主意，她搭上了这班去市里的拼车，想回去看看奶奶。

但没想到的是，这就是本该出事的那辆。

她想着，无论如何，让奶奶永远地期盼着，她的亲人正在赶回家的路上，或许也是一件幸事吧。

“宴池？宴池？”信号中断了。

车驶入隧道，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纯色的黑将宴池的眼睛蒙上，她听到一声尖叫，车身发出了巨大的震颤。

奇怪的是，她好像听到了远方隐隐的呼唤，

“回家，回家，回家……”

像是奶奶的絮语，又像是原主的祈祷。

“宴池，闭上眼，想着她，你要回家了。”

宴池浑身一颤——她闭上眼，再次看到了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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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渗入雪地，滴滴答答的雪沿着车的内壁落在人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