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池叹了口气，“不是，我是怕你地上凉。而且——”她想了想继续说，“我的任务是保护殿下，保护你，是需要额外收费的。”

对方白了她一眼，又自顾自说道，“她明明知道，如果王叔查出来真的和那些産业有关，她又表明态度一定不愿意继承王位，就是真的拒绝了这个机会，再无别的可能。”

“倒也不必如此悲观……”宴池拍拍她的肩。

“如果她的兄弟之一也参与其中呢，另一方渔翁得利，她还有机会吗？她怎麽就不懂。”

“或许她懂得，所以才拒绝。”宴池蹲下来，感叹自己近些天总是在蹲。“殿下想要的是自由。”

易遥笑了，一边笑着一边摇头，她的眼中充满了不解，“什麽自由？向下的自由吗？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宴池。”

“或许您说得对，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但皇后和鹤王走到这一步，为的不就是你我，甚至小青这样的女孩儿有更多选择的机会吗？为了让她们有更多选择的自由，皇后牺牲了很多，但武昭昭也是这些人的一个。您不能因为她是皇后的女儿，就不允许她享受这份自由；不能因为她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就斥责她辜负了这份牺牲。”

反骨鸵鸟（十二）

那是一排排整齐的房子，红色的屋顶，暖黄色的楼体，远远看起来更像置身于童话世界。

走进狭窄的巷子，脚踩在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响声。这声音让她的思绪变得更清醒——宴池抚摸着墙面，看到墙角处画着的小人，它挥舞着手臂，虽然只有简单的躯体，却能看出是在快乐地舞蹈。

她趴在窗台上，看到窗外生长肆意的树木。那棵苹果树孤独又自怡地站在里花园里，树叶随着风轻轻摇摆，形成漂亮的弧度。树上还有一个庞大的鸟窝，短树枝横七竖八地躺着那里，里边已空空如也，不见鸟儿的蹤影。

从这里看去，宴池再次看到了那个女孩儿。她扎着马尾辫，穿着黑色的绣着金色花纹的短裙，脚上是一双红色的鞋子。女孩儿拿着风车到处跑跑，奔跑的时候一双黑色的翅膀从身后展开。

“跳跳，把你的小翅膀收起来。”宴池下意识喊道。

但女孩儿就像什麽都没有听到一样，一边挥动翅膀一边上上下下地跳动，她把风车高高举起，好让风能充分推动它。

风变得有些大了，一个强壮的男人出现。他蒙着面，但眼睛充满贪婪和欲望，宴池看着跳跳被拖走。女孩儿的风车掉在地上，她的头发散成一团，在挣扎着想要逃离的时候翅膀被掰断了一只。

就像无声电影般，一切都是寂静的，只能听到风吹动树枝的声音。宴池跑下楼，只看到鲜血沿着一个方向洒了一地。断断续续的血液，此时还是黏稠的，甚至有那个孩子的温度。

狂风袭来，一阵闪电闪过。宴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树杈上的鸟窝掉了，一个跳跳模样的小娃娃掉落下来，顺着风滚动到她面前。

那个娃娃仍然扎着马尾辫，但衣服已经不见，只剩下光溜溜的躯干。她的脸上花着五颜六色的颜料，眼睛睁得大大的，有鲜血从眼睛和嘴巴渗出。

宴池捡起它，娃娃的一只胳膊也掉了下来。

苹果树“咔”一声被截断。

“姐姐，姐姐……”娃娃突然开口说话。

宴池低头看着它，娃娃的脸精致可怖，但她舍不得放手。

“姐姐，姐姐……”娃娃还在继续说。

“我在，我一直在，跳跳。”宴池回应她。

娃娃不再说话。

又是一道闪电，仿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向着宴池奔来。她呆在原地无法动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做了什麽要被雷劈，还没想完，那道闪电就直直落下来。

痛苦的力量好像沿着头皮扎进心髒。

宴池坐起来，发现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额头有几颗汗滴落下。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看到那个叫“跳跳”的女孩儿。

在未接管原身的身体之前，跳跳是宴池的朋友，也是她的妹妹。她们是邻居，家长都是人类和动物化型者，在偌大的都市中，这是一种缘分，也是幸运。

宴池经常罩着跳跳，每次放学都会给她买学校门口的糖果。跳跳的能量总是失控，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翅膀，于是她白天都藏在家里，只有人很少的时候才会跑出来。

每当宴池看到她把翅膀哭出来的时候都会说，“跳跳，你的翅膀，快收起来！”

跳跳会惊讶地看着身后，然后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她是个单纯快乐的小孩儿，宴池看到她尸体的时候，她才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