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学临床，后面转去制药开始在公司实习，毕业后直接进入公司带小组进行研究。开始都很顺利，直到五年前接受一个项目，核心大概就是通过药物抑制原癌基因表达从而有效降低癌症发病率，对患癌患者进行治疗，我负责的板块是前期理论研究。”

“在给出方案后，经手其他医药员在无数次实验后，最近终于在志愿者中开始进行人体实验，结果就是...”

林疏雪话没说完，但结果心照不宣，再往下说明白就太过伤人。

“我之所以会被停止也是因为出了人命，公司要从上到下彻查这件事。”

“现在Boss发来消息，说周一为志愿者举行葬礼，询问我要不要去送他们最后一程，我答应了。”

“自然要去。”沈清石点头说，“逃避也不是办法，只有去看过才能放下不是。”

林疏雪叹口气，拿起沈清石倒的水一饮而尽。

沈清石不经意提起：“到时候会遇到志愿者家属吗？”

“没，在实验事故之后我偷偷看过他们的加密信息，他们都是公司从街上找出来的流浪汉...就像我们站在这里从上面看下去那些人中的一部分...”

流浪汉，没有家属，就算死了也没人给他们收尸，甚至更深处想，也许就因为他们是流浪汉才会选择他们进行实验。

毕竟会接受人体药物实验通常只有一种人——穷人，尤其是快要活不下去的穷人。

沈清石看似随口提起，其实更多是在询问他心理压力来自谁，如果到时候遇到家属又会衍射出多少矛盾，没人知道，这都是很让人头疼的事情。

眼下不用面对家属其实是好事，偏偏人吶，不知名的良心！

“公司最初理念就是为人类，为了救人，可现在明明是为人服务的东西最后却害死好几条人命，感觉自己像是个幕后刽子手，做着伤天害理事情。我知道，有很多人和我说，这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可我就是觉得，事情没过去，我们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正好这时门铃响起，是沈清石外卖送到。

他刚好起身借拿外卖机会思考下该如何回林疏雪话。

“你上次说在健身锻炼，不想吃太油腻东西可我看附近没什麽好吃店铺，正好又想吃汉堡，就只能委屈你将就一下我了。”

林疏雪当然不会介意，他也没吃早餐，闻到香味肚子也不争气叫起来。

沈清石低笑着将汉堡和饮料递给他让他尝尝，等林疏雪咬上大口才悠悠说：“实验志愿者们在登记上自己信息那刻起他们就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在人类历史上有过无数像他们一样的志愿者，甚至可以将他们名字具体化，他们可以叫腓特烈一世，也可以叫奥列克西·叶廖缅科，还可以叫黄继光...”

“我意思是，他们都是为人类沖锋陷阵的勇士。”

林疏雪听他这话苦笑不已，是宽慰，但又怎麽不算是诡辩呢？

沈清石也明白，但前半段只是为营造台阶，后半段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

“在普遍认知中，最令普罗大衆讨厌的人群就是某些知识分子，因为自以为知道多了就好为人师，或者总喜欢想太多，总觉得自己能拯救世界，自己才是世界救世主。林疏雪，你是耶稣麽？想那麽多？”

眼下林疏雪嘴里塞满东西开不了口，只能单方面听沈清石讲。

他语气很轻松，看似很随意无所谓地说。

“我们总说人心厚重，做事要对得起良心，其实良心又能值多少钱？没有又会怎麽样？”

“世上没良心人多了多去，偏偏那种人最洒脱自由，无所顾忌。我们都会有向往那种生活的时候。”

“像我，小时候我就想，为什麽呢，为什麽苦难就要找上我，凭什麽我就不能是前面那栋办公楼的小主人？世界上多我这麽个富二代又会怎麽样？”

很有意思，林疏雪瞪大眼听着这番言论。

在爱人眼中，尤其是深陷热恋之中时，对方形象永远是最完美的，如天神般不可被亵渎。

他没想过沈清石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冷静下来想，不得不说沈清石很真诚，半点没有遮掩自己内心，不论好坏，那都是他。

倒是沈清石很平常，甚至擡头对着他还笑出来，“别那样看我，我也就是个普通人。我也会有情绪波动时候，很正常。”

“不过后来我靠自己走进大学，走到工作岗位，走到你身边...”沈清石顿了一下，然后说，“遇到你，我就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比绝大多数人都幸运，也没需要过多抱怨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