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也不常见到他们——就算他们来家里，可能他去上学而不在家，也可能把自己锁在卧室里看书不见任何人——就当做什麽都不知道吧。但是，他却渐渐察觉到自己有些异样。他时不时想起，那俩男生接吻的样子……

又一次，柯泉无意中看见他们，但不是在家里。不知道为什麽，其中一个男生在用衣袖擦着脸，像在抹眼泪，另一个男生拉着他的手，虽然看不清脸，但柯泉总觉得他好像也在哭。

他们牵着手走远了。之后，柯泉听说，他们交往的事情被大家知道了。

虽然父母没有在他面前说过这俩男生的事情，但柯泉记得有几天柯政澍一脸凝重，有时坐那儿发呆半天，不知在想什麽。

家里不太隔音。有次，他终于听到柯政澍和杨婕聊这件事，并且偷偷看到柯政澍脸上露出的厌恶表情。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父母，主要是父亲，非常反感同性恋。

“你是哲学专业？”

柯政澍目光从简历上擡起来，看向牧行，问道。

“是。”

“你们两个不同学院……是怎麽认识的？”柯政澍看了柯泉一眼，再次看向牧行，盯着他发问道。

“这个，有些说来话长……”

难说，主要因为他之前对他的态度。如果他父母知道他之前打了他们儿子……

“我们研一的公共课是一起上的。”

柯泉开口道。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脸上。

“我跟他只是有一些共同话题。”柯泉神情平淡道，“你们不要担心，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柯政澍问道：“那我看你们刚才……是在干什麽？”

柯泉还来不及思考，牧行就答道：“我在追求他。”

柯泉父母：“……”

柯泉：“……”

“叔叔阿姨既然把我叫来吃饭，一定是已经看出来了。”牧行面不改色，对柯政澍和杨婕继续说道，“我也觉得没必要隐瞒。”

他从答应一起吃午饭开始，就决定实话实说。

即使柯泉没有提醒，他也不会说谎。

第108章

牧行直白坦诚且看上去从容不迫的模样，让柯泉父母略感惊讶，但他们对此也有预料，因而仍保持淡定。

“‘追求’，也就是你们两个现在没有在交往？”柯政澍问道。

“我说了，我们两个没有任何关系。”这回，是柯泉抢先答道。

牧行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柯泉说的就是答案。

柯政澍再次看了看柯泉。他身旁的杨婕始终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看着柯泉或牧行，一直听他们说的话，仿佛在观察。

“柯泉并不想跟你在一起。”柯政澍目光投回牧行脸上，说道，“你为什麽还要追求他？”

牧行没有立即回答。服务员端上来了一盘菜。柯政澍说“先尝尝”，并拿起筷子。他并没有追问牧行，刚才的对话似乎算结束了。牧行见他们一家三口都动筷后，也拿起筷子。

菜逐渐上齐了。

吃了一会儿，牧行开口道：“叔叔阿姨，你们跟柯泉一样，都不吃辣吗？”

没有一道菜是有辣味儿的。

“我们家很少吃辣。你喜欢吃辣？”柯政澍道。

“不，我跟你们一样，我也不吃辣。我一直是跟我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老年人饮食很清淡……”

来了。牧行又开始滔滔不绝这类话题了。柯泉没想到他竟然跟自己父母都能话唠家常，然后听到他说：“我也会做饭。”

“其实我原本不会做饭。”牧行说，“我大概六岁的时候，跑到厨房自己做吃的，然后被大人发现后，挨骂被打了一顿。他们以为我在捣乱搞破坏，不知道我其实在搞‘发明创作’呢。从那之后我就很讨厌厨房，所以一直不会做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只要一靠近厨房，只要一想到做饭，就先想到会被骂会被打，全是被否定的负面反馈。

“我很喜欢柯泉，我想学会做饭。而且，这是我的阴影。我知道我的阴影在柯泉的阴影面前应该是不能等同的，但是或多或少，我能稍微了解做自己有阴影的事情时的生理和心理反应会是怎样，或多或少能换位思考下柯泉的感受。”牧行微笑道，“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下厨让你们，还有柯泉，尝尝我的手艺。”

在说到“还有柯泉”时，他扭脸看向柯泉，与柯泉对上了视线。

这短暂的视线接触只有两秒钟，牧行就扭回头了。

而柯泉仍看着他的侧脸。

柯政澍敏锐地捕捉到牧行刚说的话中，很明显的一个信息——牧行知道柯泉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