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在采蕊惊愕的目光下，齐沉扑通一声，跪下来，用力地磕头——当然，他还是稍微控制了一些力气。他的额头被嗑得一片红肿，齐沉咬着牙忍下来，擡头的时候又是一幅情深意切的模样，反複地对采蕊道歉，低声下气道：“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找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大老远跑过来，一定是吃了很多苦，都是我的原因，否则你……”

采蕊立刻慌了，那些斟酌许久的话语被她吞入肚中，她忙上前一步，把齐沉扶起来，有些无措道：“你别磕头，这是在干什麽……大家都还在这里……”哪怕到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是下意识地在为齐沉的面子着想。旁边的侍女们面面相觑，似乎有许些无措，林玉公子伸手屏退下人，无声无息地站在那边默默地瞧着，旁观着齐沉上演的这出好戏，眼底却浮现出一片冷光。

“我哪还需要什麽面子呢！”

比起有可能被季云临阉，齐沉选择把自己的面皮丢得一干二净。他深知采蕊性子，对方实际上是相当没主见的，当时非常依靠齐沉，说风就是雨，性子温软得很，只要他先发制人好好求饶，采蕊定会原谅他。

齐沉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对采蕊用了当时对季云临用的招数——那便是卖惨。

齐沉凄然地和采蕊诉说着自己的遭遇，说自己自小在花楼里度过的那些悲惨遭遇，说自己因面上的这道胎记，引来了许多人的嘲讽与不屑，说着说着，他还掉下眼泪，道：“我知道我犯下滔天大错，但是那时……那时我真的爱着你，当时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真实实的，只是后面我很害怕我的身份被你发现，我才离开了你……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林玉很希望采蕊可以一巴掌过去，然而采蕊却吓了一跳，她反而被齐沉的爱语而弄得有些尴尬，忙去劝阻了齐沉，道：“你这是做什麽。你别打自己了，这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愿意原谅我吗？我仍旧，我仍旧对你……”齐沉说得乱七八糟的，却显得倒是有些真切了，季云临在场，齐沉不敢胡说，他甚至还告诉采蕊他的确对其他的女子动过心，看似实诚地对采蕊袒露了所有，但他却发现，采蕊的态度和她所想的并不一样。

男子有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之事，采蕊所生活的环境同映红不相上下，个性却截然不同，若是齐沉真的决定纳妾，想必她也不会有任何拒绝，但定是会感到有许些不愉的，可如今的采蕊听了他所袒露的话语，面上却有点心神不定，犹豫不决的模样让齐沉意识到——采蕊好似对他，已没了往日的情意。

季云临在一边听着，心中可笑，齐沉说得都不假，但他心里是真的如此想吗？如今他对齐沉所说之话已是半点都不信任，却也没揭穿这个谎言。让采蕊知道这一切，只会徒增她的伤心，还不如让她以为，齐沉的谎言之下，也包裹着对她的真心。

“我一定会给你应有的补偿，我知道这些不能弥补我的错误……你想要我做什麽，我都会去做。”齐沉敢说这番话，也是知晓采蕊提不出什麽狠心的要求，“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履行当时我答应你的约定。”

他擡起头去，采蕊的眼神接触到他的面孔，便立刻移开眼神。

齐沉虽有预感，也没打算和采蕊回去，但对方的眼神，忽的让他心中像是被针扎一样了难受。

他喃喃道：“……但如今应是我不配你了。”

方才那些道歉托词兴许半真半假，但现今的这句话，却是齐沉颇为不甘的肺腑之言。

“并不是。”采蕊忙道，“你也称不上面丑，何况我并不在意面貌……无论你当时是什麽容貌，我都愿意待你好，我也并非什麽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只是……只是稍微有些不习惯罢了。我以前便知道，你相当在意你的脸，只是……你以后，还是莫要再用他人面貌了，何况你如今的脸，根本不丑，为何要嫌弃呢？”

林玉公子听得眉头紧锁，他如今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他真没想到采蕊别说给齐沉一巴掌了，居然还在这里给他说好话。

齐沉没说话，采蕊便低着头道：“我能看到你……就够了。来的这段日子，我也想了很多，也许那个时候我对你……我自己也有问题。”她似乎不太清楚自己该怎麽说，语序有些混乱，手指紧紧地揪着衣角，深呼吸一口气，道，“我的确一点都不了解你，那时候对你我也想法也过于肤浅，我大概只是不习惯，不习惯没有了依靠……是我自己太脆弱。我们之间……就这麽算了吧。我虽是为了寻你而来，但在这段路上我却也学到了很多，我经历了很多事情，遇到了很多人……我……我不太想回去了，我想留在这里。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