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旭阳坐在办公室，却感觉是在水下，周围同事的声音都被水隔绝开来。

只有他一人沉在水底，其他人都在岸上，让他听不清大家说的究竟是什麽。

他发出去的信息就像是垃圾信息，会被自动屏蔽，归类为无效信息，也许甚至从来没有被赵川点开看过。

或者，在看到信息时，赵川的表情会是从前那种不耐烦的表情也说不定。

有个声音在他的身体里出现，那个声音巨大无比，「我都说了，不要无视我！」

可随之而来的，那个点赞的朋友圈让他就像洩了气的气球，另一个声音盖过，「算了吧。」

坚持需要持之以恒的耐心和决心，可放弃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

陆旭阳感到前所未有的灰心丧气，他因为那对于赵川来说荒唐的一夜而得意忘形，又因为赵川随口的一句问候而心神蕩漾，误以为有什麽在悄然改变，让他加足了马力，向赵川的方向奔跑。

那几句会被当作垃圾的无效信息，是他反複思量，反複犹豫发出的。

鼓动的心髒会在每一次看到发出的信息时再次剧烈跳动，因为那是混合了害羞，斟酌，犹豫，和充满了期待的心情。

只能等待的被动，让他更加敏感和脆弱。

现在，他不愿再去想那条朋友圈的含义，也不愿再去猜测姚遥那句话的深意。

……

直到陆旭阳慢慢回过神来，已是傍晚，天空不再是清澈的蓝，而是昏暗的紫黑色，恍如隔世。

手中工作还有一小部分未完成，他不愿把工作拖到下周一。因此，同事们都在开心今日是周五终于能够放松一下，他选择留下加班。

陆旭阳去茶水间沏了一杯浓稠的咖啡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开始工作。

在工作时，他可以短暂地忘却那些让他失落不已的事情，也可以短暂地忘却姚遥那嘲讽的信息，想拼命忘却那让他的自尊再一次被砸碎在地的不堪和狼狈。

-

赵川擡起手表，时间显示8点17分，他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膀，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拿起外套準备离开。

当他走到一楼时，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平日里应该漆黑的设计区，此刻却有一小片区域的顶灯仍旧亮着。

其他所有的灯都已经熄灭，而那唯一亮着的灯光，正好照亮了陆旭阳的工位区域。

赵川好奇地向那里望去，门口值班的保安看到他，连忙走过去：“赵总，那里亮灯的地方还有人加班呢。”

赵川点了点头，心中犹豫一下，走向了那个依旧亮着灯光的设计区。

也许是工作的关系，又或者是对陆旭阳的某种关切，驱使他想要去看看。

-

陆旭阳的身影背对着他的方向，仿佛已经全然投入到工作中，听不到来人的脚步声。

陆旭阳的身形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一点，与偌大又空旷的办公室一比，意外显得娇小。但他知道，其实陆旭阳并不矮小，只是过于纤细的身材总会显得他更加稚龄和娇小一些。

桌上放着一杯已经见底的咖啡，手不停地在绘板上画同一条曲线，仿佛怎麽都不满意，歪着头左看右看。

这也许是陆旭阳日常工作的形态，赵川觉得有些稀奇，看了一会儿，但不知怎麽的就是觉得一种孤独感萦绕在陆旭阳身上。

这种孤单感让旁观的他感到了不适，于是，赵川打断了陆旭阳的工作。

他走到陆旭阳的身后，弯腰用指节轻轻叩了一下桌面，醇厚的嗓音低声说：“够好了，不用再改了。”

陆旭阳被突如其来的手吓了一跳，还没等回头就听到这熟悉的嗓音。

他惊喜转身，赵川正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弯着腰看他。

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在寂静的办公室中相遇。

陆旭阳先是惊讶，也许还夹杂着一丝疲惫和茫然，随之而来的就是迸发的惊喜。

「你是个没出息的人。」陆旭阳心里想，在看到赵川的这一秒钟，所有的那些讨厌的心情全部不翼而飞。

“你，你怎麽在这儿？”

陆旭阳的眼睛闪着五彩斑斓的光，那是在看到赵川的那一刻喷薄而出的情感，两颗深邃的酒窝清晰可见，为他的脸庞增添了几分魅力。

于是，赵川的声音也被他愉悦的笑容感染。

尽管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一定的距离与隔阂，但此刻他愿意和陆旭阳进行简单的交流和关心。

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我是老板，怎麽还会有这种问题。”

-

奇怪吗？

下午时分陆旭阳还仿佛一个差点要溺死的人，刚刚还沉浸在焦虑中，几乎被那无处不在的挫败感所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