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悬挂于低矮屋檐上的风铃响起，沈舟豁然站起身。

谢止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他穿着在沈舟眼里不伦不类的衣服，黑色的长头发被祈福的金色丝带竖起，那双一直闭着的眼眸在沈舟面前睁开，漂亮的黑金色绽放。

谢止无悲无喜的脸在看见沈舟的那一刻，多出独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他捏沈舟的脸颊，“小家伙，你是在等我吗？我告诉过你，不需要等我，我可能再不会回来。”

谢止微微停顿后说道：“很有可能，哪一天我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散，连灵魂这种东西都不会存在。”

谢止太高了，準确来说，是小孩皮囊的沈舟个子太矮，谢止蹲下来，才能与沈舟平视。

沈舟漆黑的眼眸盯着谢止，“所以说，你会死对吗？你不是说你是神？神也会死吗？”

“神不会死，但当神不再是神的时候，他便会死。”

沈舟冷漠哦了一声。

他似乎无法理解面前的人在说什麽，小孩抿着唇，“你不要死掉，你死掉，会不记得我。”

关于死亡的话题戛然而止，沈舟缠着消失的数月的谢止给他讲故事。

闷热的夏季时常有雨，雨点砸下来，抱臂蜷缩在一旁的沈舟发觉，给他讲故事的人，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眸。

那双金色的瞳孔短暂的消失于这个世界。

沈舟歪头看了一会儿面前俊美如雕塑的神明，他蹑手蹑脚的站起来，从床底找来一长段粗糙的麻绳。

少年的手法稚嫩且不守规矩，他用粗糙的麻绳绑住神明的双手双脚，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沈舟的手腕上。

他天真的认为，这样就能让淡漠无情的神为他这只蝼蚁留下。

少年抱着他唯一的神明，在海水一样发潮的房间里，昏昏沉沉睡去。

神明睁开了眼睛。

——

沈舟感知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这一觉睡得有些许长，他懵懵的眼眸与男人对视。

男人的眼里有另一片深海。

沈舟不由自主靠近，他柔软的唇瓣印在男人的眼皮上。

唇瓣稍触即离，他们靠得很近，沈舟紫雾般的眼眸堆叠着无数的情深，是活火山下一朝之间喷发出的灼热岩浆。

他不曾有过这样的流露。

像是在看男人，又像是在透过男人的皮囊看向某位故人。

“我爱你，”不可能出现的字句从沈舟的唇瓣说出，“我有礼物想要送给你。”

沈舟摸索一番，他在精美的小盒子里找到了那颗过期的糖果。

男人盯着沈舟的掌心，他的心底滑过冷笑，面上愈发温柔，“这是什麽？”

“是糖果。”

“为什麽想给我吃糖果？”

“你不吃吗？”

沈舟的掌心微微收拢，啊，好可惜，但在他没来得及将那颗糖果重新攥紧时，男人低头，舌尖扫过沈舟的掌心的。

过期的变质糖果被男人含在了唇齿之间，他没有直接吞咽，而是含住了沈舟的唇瓣。

不知是否因为糖果放的太久，已经全然变质，沈舟没有尝到薄荷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将蛇根淩虐到发麻的苦涩，苦涩化开后，是味蕾难以承受的甜腻，进而是血腥。

沈舟迟钝意识到，糖果不会有血腥气，他会尝到铁鏽的味道，仅仅只是因为男人将他的唇瓣咬破了。

糖果最终被融化，但窗外的雨没有停，沈舟的身体也没有好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极速的枯萎，这种枯萎从他的躯体蔓延到他的精神。

解决完晚餐后，沈舟终于无法忍受般提议，“我们出去走一走好吗？”

他的眼眸扫过房间里点燃的香烛，香烛有问题，沈舟并不愚笨。

更何况他了解这个人，太清楚这个人的劣根性。

他的身体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状况，一定是这个疯子动了什麽手脚。

沈舟并不打算戳破，在虚假的和平得以维持的前提下，他可以纵容这个人偶尔的神经。

但，沈舟今晚头晕的厉害，他必须要出去透气。

“这样快，你便厌烦我了吗？”

男人今日穿着高领，他的脖颈修长，皮肤冷白，手里拿着要清洗的刀叉，似笑非笑质问时，好似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他绝不会对囚徒手软。

沈舟环住男人的腰撒娇，“我怎麽会厌烦你呢？大人，我爱您。我只是想同您在雨中漫步，跳舞，大人，您要拒绝和我在雨中跳舞吗？”

房间内点着一盏烛火，他们被裹挟在这潮湿的雨季。

男人抱起沈舟，他与沈舟额头相抵，“你分明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办法对你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