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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魂归又一年(53)

作者:菩宝 阅读记录


“陛下!”军师下马撩起前袍,也不顾满地的绿萼梅树枝,直接跪在上面,“恕尘安直言,南诏人素来奉行一夫一妻,如今皇后刚立,陛下若再强娶那南诏女入宫为妃,如此,恐怕更会激怒南诏子民,事与愿违。”

大晟皇帝高坐马鞍之上,垂眸看着地上人单薄的身躯,看那脊梁一节一节突起,在月白的衣袍上连接成一串山丘,衣摆被风吹得反盖过来,罩住了军师大半个身躯。

他默了半晌,忽然笑道:“朕有说要娶她麽……军师可有家室了?”

军师将头埋进尘埃,掌根压着地上的绿萼梅花瓣,道:“不曾有。”

“好。”大晟皇帝道,“那便你来,明媒正娶,你最合适。既拿捏了南诏,也不亏待了她。”

军师擡头愕然:“陛下,此事岂可儿戏,万万不……”

“好了。”大晟皇帝打断他,神情冷淡下来,“军师不必多言。是娶南诏女为妻,还是朕带兵攻楼屠城,军师自己选。”

军师默然良久,攥紧拳头,终道:“尘安明白了。”

-

满青松看着这一切,嘴唇嗫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只知道这场婚事,是大晟与南诏的一场交易,不曾想,原来这交易竟是那位军师一手促成,为的,只是叫停一场战争。

满青松尚还处在震惊中,画面场景又变了,他们来到了二十年后的宰相府。

府上正门大开着,丫鬟家丁抱着一箱箱行李进进出出,宰相刚下朝回来,看到这一景象,神色微变,直奔夫人院落。

随侍了夫人几十年的丫鬟牢牢守在门口,阻断了他的步伐:“夫人说了,不见老爷。”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辈子,都再不见了。”

宰相的眸子轻颤了颤,踩着落了一地的绿萼梅花瓣,慢慢后退至门口台阶下,他声音发涩,目光落在一旁的行李上:“……夫人今天就要离府?以后若是搬去吴江,这些绿萼梅还要吗?”

丫鬟别过脸看了一眼屋内,沖宰相摇了摇头。

宰相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马车驶走时,他立在宰相府门前,远远目送她离开。

车消失在大街尽头,跟在他身边的总管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大人,刚有家丁来说,说夫人院里的绿萼梅,已经全枯了,明明早上还开得好好的,才不过一天,晚上就……”

宰相淡淡“嗯”了一声,吩咐道:“那就都砍了吧。”

总管一惊,他本意是问宰相要怎麽将它们救活,这些绿萼梅树都是二十年前宰相千辛万苦从南诏运回来的,难道真的说砍就砍?

但见宰相一言不发,总管只好苦笑一声,吩咐家丁行动。

有半枯的绿萼梅花瓣落在宰相肩头,他斜眼一瞥,轻轻将它拂落,扭身向屋里走去。

她走了,那绿萼梅不会再开。

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

满青松突然揪住胸口,一阵心悸袭来,他不得不抓住褚无相的胳膊。

“怎麽了?”褚无相问。

满青松痛苦擡头,看着褚无相道:“我好像,搞错了她真正的执念。”

“我怎麽没想到呢,我早该想到的啊。”满青松眼中渐渐泛起泪光,“这十年我翻遍古书,四处打听,记录一切有关她的故事,我以为我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我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我错得离谱。”

褚无相摇摇头:“你没有错,是她瞒得太好。”

连满月容身边同眠共枕二十年的戚尘安,都无从得知她真正的心思,外人又岂能了解到这些真相。

满青松说:“她其实不后悔没与那个男人互表心意的,因为他们两个人都不需要,也因为她不在乎宰相是否误会她,她到死都把感情这件事当作自己一个人的事。”

无论戚尘安对她爱或是不爱,她心中始终坚守着自己的那杆秤,那杆身为南诏人需要时刻谨记的大义之秤。

她对戚尘安,隐忍地爱过,也放肆地爱过。直到戚尘安死后,她才终于敢放纵自己的哭与笑,才敢问心无愧地爱他。

满青松垂下头:“传说还是记载,对她的死各有看法,有人说她是殉情而死,也有人说,她是殉道而死,我现在却觉得,两者都有。”

殉的是造化弄人的命运,是为大义只能放下的私怨,是她无法理解的天下公义。

她殉的,是一颗至情至性的心。

“世人无情,天下无道,便当以身殉之。如此,才是她真正的执念!”

满青松松开绿萼梅枝,大步回到满月容所在厢房,他伸手握住姐姐胸口那柄箭,用力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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