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看到酒店门前停着的那辆大巴，以及乌泱泱几十号大包小包吐沫横飞往上挤的乘客、和嘶声力竭维持秩序但依旧失败的中年导游时，整张脸都坠入了彻底的麻木。

“哎哎你站这儿干吗？”荣莛抱着一大袋零食姗姗来迟，嘴里还塞着个卤鸭翅。“赶紧上去啊。不然占不到靠前的位置了。”

泽维尔转身就走，动作比在战时还利索。

荣莛迅速挡住，用拿过卤鸭翅的油腻爪子一把攥住了少将白玉雕琢似的手腕，“去哪儿？钱都交了。”

今天要去人多的地方，他出门前用了临时转换剂，已经不再是omega的模样。唯独那双眼睛还是如以往的那样明亮，此时正闪烁地盯着泽维尔。

“退了。扔了。打水漂了。”泽维尔咬着后槽牙，厉声道。

“哎——哟——”荣莛拖长了声音，语调听起来贱兮兮的。“怎麽？车子太破？人太多？服务不够到位？配不上您的身份啦？”

然后用一种“你果然是个连转化剂多少钱都不知道的大少爷可牛逼死你了”的目光看着泽维尔。

泽维尔一寸寸地转过头，用眼刀子挖这个胆大包天的人。他发现荣莛大部分时候的谄媚都是装的，稍微一懈怠，那些阴阳怪气就会冒出来，又酸又刻薄地扎人。但一旦自己真动了怒，这人又赶紧缩回去，继续披上那层假笑阿谀的皮。

在危险的边缘试探，这一手他倒是玩儿的溜。

荣莛被他狠厉的眼神瞪得有点儿发怵，干笑道：“哎来都来了，钱也交了，去玩玩儿嘛，就当体验民间生活了。你一个当兵的，什麽艰苦卓绝的地方没去过，不会连个大巴都不敢上去吧？”

泽维尔冷道：“你少激我。”

“我哪儿激你了？我这是诚挚的邀请。快快快，我看窗边还有位置，咱们赶紧。”

说这他又要去拉泽维尔。这次泽维尔嫌弃地躲过了他油腻的掌心，一甩袖子，高贵冷豔地走向了大巴的车门。

已经有些年头的车厢内挤满了聒噪还未落座的乘客，像是一个塞满了臭棒米的麻袋，几乎要裂开了。狭小的过道挤满人，有举着大箱子往架子上送的，有扒着椅背抢座位的，还有隔着过道递东西聊天的。泽维尔被塞在中间，鼻腔里都是汗臭和泡面味儿，偏偏荣莛还不知死活地在后面捅他的腰窝，一个劲儿地催促“快点啊靠窗的位置要没了……”

泽维尔额头青筋狂跳，屏息从一个两百斤的大汗身边挤了过去，终于占到了荣莛心心念念的佳座。

“哎哟。累死我了。”

屁股刚一沾椅子，荣莛就开始从背包里往外掏东西，薯片、卤鸡爪、瓜子、饮料……当他拿出用塑料袋装着的黄瓜番茄时，泽维尔彻底无言了。

“你带着些干什麽？炒菜麽？”他寒声问。

荣莛拿出一根黄瓜，应该是刚洗过，上面还带着水珠，咔嚓一声咬了一大口。

“吃啊。”他无辜道。“光吃零食不健康，补充点维生素。”

“……你不吃零食不就健康了吗？！”

荣莛用“不吃零食？你在说什麽疯话”的目光回望，然后大方地递上一个红彤彤的番茄：“你来一个？不酸。出门在外得跟大部队上厕所，多吃点蔬菜，防便秘。”

泽维尔轻轻倒抽了口冷气，扭头看向窗外，不再理他了。

车子终于开动，前方的导游用广播介绍着今天会游览的景点。泽维尔根本没细听，他只是闭目养神，努力将自己隔绝在这片污浊的空气外。

过了会儿，隔着嘈杂他听到了人声，声音挺近的，应该是在和他身边的人搭话。

“哎……小哥。你这黄瓜，能不能分我一根？”

泽维尔将眼睛睁开一线，向旁边一瞟，果然是坐在隔壁座的男人正探了半个身过来，正沖荣莛笑。

“行啊，你拿吧。”荣莛很大方，打开塑料袋递给男人，让他随便拿。

男人拿了根黄瓜咬了一口，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还是吃点儿这个舒服，比干吃那些上火的玩意儿强。”

荣莛笑呵呵地点头，似乎很欣慰有人赞同他在美食方面的审美。

男人嘴里吃着东西还不消停，又旁敲侧击地打听起来：“哎，你俩不是夫妻吧？也不是男女朋友？alpha和beta……应该不能吧？”

荣莛笑了笑，也没解释，避重就轻道：“我们就是来玩儿的。”

“懂了。”男人意会点头，“我就说，小哥你是干那个的嘛……”

他压低声音：“……伴游。是不是？”

泽维尔：“……”

自从保护司成立，把社会上所有的omega集中管理起来后，服务业的从业人员就出现了极大短缺。于是有不少还有些姿色又很缺钱的beta下了海，填补了这些市场空缺。beta虽然不如omega身娇体软且值钱，但他们便宜，而且和beta以及alpha都能匹配，做这一行也能让主顾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