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的华彩一闪而过，少将脸上的愠怒起伏了一瞬，仿佛下一刻就要拍案而起。

荣莛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灯光转瞬熄灭。待它再次亮起之时，泽维尔的脸色已经再次变得疏离冷漠。

“你这是想还我一个新婚之夜？”少将的唇角扬起，笑意讥讽。

荣莛的呼吸一窒。

泽维尔的相貌深邃英俊，素日在天光之下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但这种威严被眼下的灯红酒绿所淡化，苍白立体的侧脸染上霓虹，冷漠的瞳孔深处碎金悦动，整个人显得生动而又勾人。

尤其是当他噙着一抹尖锐的讥笑望来，荣莛的脊椎骤然窜上一股电流，心跳如鼓。

喉头在黑暗中滚动了下，荣莛故作无事笑道：“怎麽？不领情啊？”

泽维尔微微倾身，两人的距离近了些。

他们隔着躁动的黑暗对视，目光中有无数讳莫如深的情绪翻涌而过。然而头顶的旋转的灯永远比他们的情绪熄灭的更快，就算是这麽近，他们也无法看破彼此真正的想法。

“一群庸脂俗粉。”

泽维尔的声音从一片喧嚷骚乱中传来，有些模糊不清，但语调中的刻薄十分明显。

不知是不是周遭的鼓点太过强劲，荣莛的心髒也愈发躁动起来。他微微笑着，问道：“这可是当地首屈一指的俱乐部了。少将连这儿的美人都看不上，还想要谁？”

泽维尔灰蓝色的瞳孔在流光深处闪烁，珠零锦粲，却看不出什麽表情。

荣莛忽然不敢再与他对视。

就在此时，朵拉去而複返，身后还跟着一群花枝招展的舞男舞女。一大帮人叽叽喳喳地在卡座落座，将手里拿着的酒叮当放在桌面上，彻底将荣莛和泽维尔分隔开来。

这次泽维尔没再反抗，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任两个漂亮的omega蹭在他的身旁。他表情冷淡气场矜贵，踞于卡座深处，像个等待仆从臣民供奉的上位者。

荣莛压下方才心头的古怪，一把搂住朵拉，带着几分醉意嚷嚷道：“开酒开酒！今天是那位大人的新婚夜！祝大人新婚快乐！”

衆人一乌泱地迎合。香槟随着一声爆响被打开，淳澄的酒液流入数个玻璃杯，又被分发到在座每个人的手中。所有人一举杯，随着荣莛参差不齐地嚷嚷道：“新婚快乐！”

一杯喝下，衆人却发现泽维尔并没有随着举杯。他冷白的指尖捏着酒杯，目光隔着酒台和一衆庸脂俗粉，不鹹不淡地盯着荣莛。

“和单独和我喝一个？”他问道。

荣莛笑道：“那自然。来啊我敬您。”

泽维尔探身向前。无数道目光之中，他用短饮杯倒了几杯啤酒，将小杯一个个往香槟杯的杯口上摞，这平衡本来极难把握，他却放得又快又稳，像在操纵什麽高精尖的仪器。他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衆人看着他这一套动作，眼神悄然热了起来。

泽维尔垒完酒杯，侧头欣赏了下，忽然擡手在最下面的短饮杯上一弹。

叮了当啷，一阵悦耳的玻璃相撞声，小杯精準地落入香槟杯，流金般的酒液混合，气泡上涌。

泽维尔手掌一摊，看向荣莛：“请吧。”

他眼睛黑沉，神色晦暗。

而荣莛的胸口也骤然一紧。

他的酒量好，喝什麽、喝多少都千杯不醉，却唯有一样短板：不能把香槟和啤酒混着喝，不然三杯就醉。知道他这个弱点的人不多，泽维尔是一个。

所以泽维尔现在给他倒这杯酒是什麽意思？难道……不，绝不可能……

荣莛脸上波澜不惊地与泽维尔对视，放在桌下的手却已攥紧，心头一片惊涛骇浪。

坐在荣莛身边的朵拉不安地动了动，没忍住倾身道：“不如我帮这位哥哥喝这一杯……”

泽维尔冰寒的目光扫过她，朵拉浑身一抖，畏惧地瑟瑟缩了回去。

“嗐。”荣莛整理了下情绪，故作不在意地一笑。“这算什麽，喝就喝。”

他拿起那杯酒，当着衆人的面一饮而尽。卡座之内静了一瞬，紧接着忙不叠地鼓起掌来，方才有些紧绷的气氛再次冰消雪融。

俱乐部里的男男女女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如何讨客人欢心，不过一会儿已有两个身材较好的美人爬上酒台，随着鼓点灯光尽情扭动展示着身体，周遭一片叫好声。

泽维尔依旧冷淡地坐在原地，似并未被眼前香豔的一幕打动，但有人向他敬酒时他却来者不拒，推杯换盏间一瓶香槟就下去了，旁边的陪酒们看到金主如此大方地消耗酒，自然乐见其成，嬉闹着赶紧给他开了第二瓶。

荣莛被方才那一杯香槟兑啤酒灌得头痛欲裂，眼前一片眩晕，喉头欲呕。他靠着朵拉，有些昏昏沉沉，但感受到来自卡座深处泽维尔的目光，还得装作清醒尽兴的模样，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杯中酒，不禁愈发难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