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里挠挠脑袋，嘟着嘴“哦”了一声。

荣荣怒视了他一眼，将抢掖进裤兜里，冰冷地道：“出发。”

兄弟二人出了宿舍门，无声地彙入了外面的人潮。所幸前往医疗室的方向和停机坪的是一条路，两人混在人堆里，也不显得突兀。然而在离开中央大厅后，再往前的走廊却被堵得一动不动了，人群里时不时响起几声抱怨。

“咋回事儿啊，咋不动了啊。”

“能不能快点儿，我今天还有货要送呢。迟了官老爷负责吗？”

远远的，只听有士兵正大声维持秩序，一边喊道：“所有人打开光脑，準备好自己的身份信息识别卡！不要慌乱，不要拥挤，依次通行——”

衆人发出一片烦躁的啧声。而在摩肩接踵之间，荣荣与拉里同时对视了一眼，两人想的是同一个问题——

他们的身份信息卡都是僞造的。

且不说会不会被识破，更重要的问题是，荣荣的身份信息卡上显示他是omega，而他现在却是beta的身体。这两者无论如何都对不上号。

拉里俊朗的下颌线崩成了一条直线，他擡手，沖荣荣小幅度地打了个手势：撤吗？

往回逆着人流走，动劲太大了。他们距离前方普查的士兵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很可能会引起注意。

荣荣眉头微皱，他目光在人潮中搜寻了一番，定位在了右前方的紧急出口。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也能通往停机坪，只是要绕远路更浪费时间，不过现在也不顾的那麽多了。

他扬下巴轻轻向紧急出口的方向一点，拉里立刻意会，两人不动声色地开始往右前方靠近。现在这个交彙路口几乎是人山人海，他们两人的动作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荣荣一边挤着，耳朵一边机敏地捕捉着四处的声音。就在他手摸上紧急出口的把手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你的身份信息呢，赶紧掏出来！”

荣荣倏地回头。

他的目光越过无数个攒动的人头，看到了几步外的人群中央，一个瑟缩的中年beta正将瘦弱的少年紧紧护在身后，面对高壮的士兵，哀声恳求：“我、我们的光脑坏了……您要不先去查别人——”

“光脑怎麽可能会坏！”士兵粗声喝道，“赶紧掏出来！不然就上铐了！”

他伸手向刘舒明抓去，揪住少年宽松的衣领，用力一扯。

他的本意或许只是想逼少年赶紧拿出光脑，可谁知少年身子轻得竟想浮萍一般，一扯之下竟踉跄向前，虚弱地栽倒在地。

少年原本套在头上的帽子落下，露出一头柔软的黑发。低垂的头颅后是白皙而纤细的脖颈，此时正在所有人的瞩目中瑟瑟发抖，如被群狼环伺中纯白的小兔。

刘舒明瑟瑟地擡起头，含泪颤抖着叫了声：“……爸……”

明明没有甜腻的信息素，看那模样也像是beta。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脑子里同时闪过了一个词：omega。

不用做任何检测，不用查看身份识别卡，那种脆弱、无助又纤细的气质，是任何转换剂都掩盖不了的。

那是omega刻在骨血中的标识，代表了他们的性向，也象征着他们此生必将臣服的宿命。

士兵呆了一秒，随即骤然掏出手铐大喊：“不要动！待在原地！”

刘冠生哀嚎了一声，猛地扑到他儿子身上，企图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幼崽。然而他本身并不强壮，更别提已有4、5个强壮的士兵一哄而上，如生生撕肉扯皮般将父子俩分开，各自上铐。

刘舒明哭得痛苦，刺耳的尖叫声在骤然拔高后又忽然消失，几乎下一秒就要断气。被生生放血致死的动物濒死前发出的嘶鸣，也不过如此。

人群中此时有一阵骚动，有人面无表情，有人恻隐，更有人别开眼睛低声嘟哝“保护司又不干人事……”

“哥，你不会还想救他吧？”

拉里俯身至荣荣耳畔，在一片嘈杂中压低声音地问道，“他这可算是送上门的肥肉，都被人叼到嘴里了。你打算咋办，再来个虎口夺食？”

他哥没吭声。从耳畔到下颌至肩颈微微垂着，绷成一条流畅而充满力美的线，似蓄势待发。而拉里分明看到，他哥隐没在裤兜里的右手，似紧紧抓住了枪。

他妈的，圣母！

拉里在心中破口大骂。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在他哥面前来个琼瑶式发疯，一边躺在地上打滚一边大声哭喊：你光想着你的理想，光记着你的信念，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他心里一阵悲戚一阵愤怒，恨不得埋头一口咬在他哥的后颈上，叼着这个人扭头就走。而就在那股兽性到达巅峰至极，他忽见他哥侧过头来，低声说了一个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