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救世主太难了。

他饮风宿雨数十载，经历过无数相聚和背叛，挣扎到最后或许无法将任何一个人托举出苦海。但起码他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他的手和肩膀上空空如也，他的脚下，亦是空空如也。

并不是每个故事都能功成圆满。但起码他这个屠龙者，宁死也不做恶龙。

关海似被他的话语和表情激怒了，怒喝出声：“——拿下他们！还有那个Alpha，绝佳的试验品，都给我拿下！”

——被抓住了可是要被骟的！

德文毕生所学之精华凝聚于此刻，电光火石之间，他向旁边纵身一扑，躲过了飞驰而来的数颗子弹。硝烟与弹雨四起，在他仓皇寻找着一个出路之时，却听荣莛骤然大吼一声：

“都给老子定住！”

伴随着这声厉喝，一阵金属摩擦碰撞的脆响响起。在所有人惊悚骇然的瞩目之中，盘踞在地上的钢铁巨兽挺身而起，堆积于缝隙中的陈年灰尘扑扑落下，它一寸寸变高，投下的暗影一寸寸拉长，最终将所有脚下的喽啰笼罩于自己的阴影内，双目骤然大盛！

S级机甲九天伫立于荣莛身后，乌斥雪悍然出鞘，纵横帝国数十年的杀戮神话，终于在此刻再度现世。

“不……不……不可能……”

关海大吼一声。周遭的士兵包括阿钊，都在九天啓动时卷起的旋风中仓皇后退，唯独他站在原地，怒目瞪视着头顶的钢铁巨兽，满脸狂怒。

“怎麽可能……你……基因病……你绝不可能再驾驭九天！！”

他目眦欲裂地瞪向荣莛，企图看到荣莛下一秒崩溃倒地的模样。

然而烈风鼓起染血的衣角和黑发，荣莛冰冷而平静地擡眼向他望来，深黑的瞳孔硬如玄铁。九天高踞于他的身后，是他的影子，他的刀剑，他的力量之源。

“想用一个带病的腺体困住我一辈子？”萧萧的风声中，荣莛低低笑了。“……小行星带的黑市上，有ao转换剂，有抑制剂，有违禁的催産药，当然也有基因病的特效药。你觉得我是什麽很贱的人吗，会乖乖地待在你的陷阱里20年，不做反抗？”

早在得知吉安娜的腺体携带基因病的那一天起，荣莛就已经开始研究对策了。

他最早从事黑市走私时，并不是为了和里昂搭上线，而是为了寻找治疗自己基因病的药物。虽然当时不知九天远在天涯何处，但他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和自己的战友重逢，再驰星海。

这过去的20年，他每天都在服药，每天都在做脱敏训练。药物短暂压制了他腺体里的病竈，但却无法抑制使用精神网带来的疼痛。他不知多少次七窍流血地晕倒在地上，疼得用头撞墙，浑身抽搐地晕倒过去又醒来。

命运从没给他开过什麽金手指。每次的一线生机后，紧接而来的便是更大的危机与苦痛。

他早就习惯了逆风而行。

这点儿痛……又他妈的算得了什麽？

在关海悚然的目光中，荣莛右手一摊，九天动作与他同频，钢铁右臂一展，出窍的乌斥雪发出嗡嗡铮鸣，似是渴血的野兽。

“这20年来我或许没什麽长进……”他的嘴角扬起狞笑。“……但凭着20年前的我，想要碾死你也是易如反掌！”

他单手虚空劈下！乌斥雪的寒风紧随而至，煞气与罡风将周遭几乎所有人掀翻在地，地板上顿时多了条长达数十米的狰狞裂痕！

阿钊纵身一跃，兜头抱住关海将他向后拖去，而关海已狂喊出声：“开枪！开枪！你们还他妈等什麽快开枪——”

爆裂的枪声在下一秒充斥整个空间，雪亮的闪光几乎能将人闪瞎。而荣莛身前已降下一道光盾，驾驶员舱门弹开，伸缩绳降下，绳端轻柔又温顺地搭在荣莛的肩头，像乖训的宠物。

“荣少将。”久违的声音在荣莛的脑海中响起。“啓航準备就绪，等待驾驶员归位。欢迎回来。”

荣莛纵声大笑，一把拉住伸缩绳，任它带自己顷刻间升至十几米的高空。

舱门闭合，安全带探出在他胸口锁死，荣莛双手握住操纵杆，熟悉感如洪水般奔涌过他的全身，他的五指紧了紧，目光中露出嗜血的光。

“準备啓航。先把这个破工厂的屋顶给我轰烂。”

“收到。”

高能粒子炮自九天背后探出，对着天花板一通狂轰乱炸。钢筋断裂、屋顶坍塌、砸在机甲和地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一片烟尘四起，简直如同世界末日前的序曲。

一衆重甲士兵已钻入各自的机甲，紧急对九天展开围攻。但他们对上的是昔日帝国的战神，哪怕是几十对一，九天也应对得游刃有余，一边杀敌一边大刀阔斧地开道。不消片刻，头顶已露出一片天空，而不少机甲已被九天踩成了稀巴烂的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