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莛接过写字板和笔在下方签字。赛托这时才注意到，他双手都缠了绷带，雪白的纱布上已经隐隐往外渗血。

“这是怎麽回事？”赛托讶异道。

现在的石陲要塞上，荣莛可谓是受万衆拥趸的无冕之王。既然还没开始打仗，能有什麽事儿让这位贵体受损？

荣莛不在意地一笑：“清理宇宙乱石的时候蹭到了，不是什麽大事儿。”

“怎麽不是大事？”远山霖声音沉沉，语气难得地有些沖。“石陲要塞上的政务您要审，九天的训练和巡防您要管，就连卫星因乱石干扰而信号不稳定您都要亲自去处理。您是有几个身体几个脑袋，够这麽损耗的？已经连续一周没睡够4个小时了，照这麽下去，帝国的追兵还没赶来，您就得先累死！”

荣莛嘿了声，“可被你逮到机会教训我了不是？这是你跟顶头上司说话的态度？”

远山霖硬邦邦地顶了回去，“我说的都是实情。”

赛托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本来已经够累的了，但每天起码还能趴在桌子上睡个囫囵觉，却没想到荣莛比他还累，日夜奔波在外估计连合个眼的功夫都没有。

这位虽然是个omega，但的确，一点都不敏感脆弱。

“远山霖副将说得对。”赛托开口，声音干涩。“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您不能现在就把自己耗干啊。”

荣莛摩挲着下巴点点头：“我知道，而且经济政务这方面的确非我所长，还是得需要帮手。这样吧我先想想，咱们先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

说这话，三人已经到了操场的门口。

偌大的操场上乌泱泱聚了上万人，现在已是深春，可气温还很低，呼啸的长风横扫而过留下一片寒颤。在场的人又都是终日生活在温室里的娇贵体格，被冻了这麽大半晌，不少人已经哆嗦着抽泣起来了。

而在操场的最右侧，整齐而列的是石陲要塞的驻地士兵，大多都是Alpha。这些Alpha们冷着脸，时不时翻着白眼向旁边的娇花们投去一瞥，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那些omega们自然也不敢靠近他们。两个方阵中间隔了十余米，泾渭分明。

荣莛大步迈上高台时，所有的呜咽呢喃都停止了，唯余北风不休。目光从操场的各个角落射来，彙聚在荣莛的身上，凝望着少将衣衫单薄却分外挺拔的身影。

荣莛目光环视一圈，没再说打气的废话，而是直入主题：“我先回答几个最重点的问题，随后大家可以提问。第一点，估计你们都在好奇，作为一个omega来到这里，你们以后要做什麽？”

一个个头擡了起来，充满期待地望向他。

“很简单。两个字。”荣莛竖起两根手指，“工作。”

如石子落入湖泊蕩起层层涟漪，操场的空气上方响起嗡鸣，人们交头接耳不安地议论着，又有紧张的抽泣声响起。右侧的Alpha们也骚动起来，发出阵阵冷嗤声。

荣廷拍拍话筒，嗡嗡的回音响彻广场，暂时平息了嘈杂声，“我好像听到了有人说，我们什麽都不会。”

人群前排的几个omega簇拥在一起，煞白着脸小心地点点头。

“不会不是理由。”荣莛道，声音如金石相撞干净沉冷，“不会可以学。omega先天身体条件不如beta和alpha，这点我不会否认。但外勤出不了，可以去医院学习护理知识，可以去学校教书，可以去政府机构做文书工作，实在不行也可以做饭、扫地、洗衣。这片土地上有千千万万个工作岗位，每个岗位都需要人，你们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

有些人听了目光炯炯，不複方才迷茫。

而有些人听了，则慢慢低下头去，撇着嘴绞着手，似乎不情不愿。

荣莛当然看到了后者的反应，“这估计和你们在座的有些人原本想的不一样。你们是来农奴翻身做主人的，为什麽反而要过比以前累上千百倍的日子，是吧？但社会的价值体系就是这样，你不创造价值，自身就没有价值存在。自古以来omega唯一创造的价值就是生育，所以帝国认为，我们的就该躺在生産床上，做繁育机器。而你们奔赴至此，不就是为了证明帝国错了吗？这是你们证明自己生而为omega的价值的机会。这不是个轻松的过程，必将伴随着苦与痛，但最终你们将通过自己的努力，摆脱世界贴在你们身上的标签。”

广场之上愈发安静，万千人静静伫立在春日的寒风中，极远的地方似传来机器轰鸣和石土崩裂的低沉回响，那是开垦土地矿山时发出的作业噪音。

荣莛探身向前，目光坚定明亮：“平等不是喊口号，不是坐享其成，不是不劳而获，而是一条艰苦卓绝的、自我证明的路。想清楚了，要不要留下来。而你们只要留下来，我保证，每个人都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