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慨的话猛地一顿，惴惴看了一眼荣莛，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您看我这个一激动嘴就没个把门……”

荣莛摆摆手，“不用在意。我大体一听，石陲要塞最需要花钱的是社会福利？和基础建设？”

赛托连连点头：“对对。我们希望能尽快再多建几个福利院和疗养院，还有学校，有了工程就有了岗位，也能侧面刺激经济——”

“石陲要塞现有的社会福利机构有几个？我想看看具体情况。”

“当然当然！您请来这边坐！”

承载着一个星球所有政府机密文件、财政报告、预算表的光脑，就摆放在行政官的桌子上。

其实银河帝国有明确规定，除星球行政官以外人员，不得登入政府光脑。

可赛托管不了那麽多了。

荣莛要求到他的办公室里、在政府的光脑终端上看文件的原因他觉得很明显——当然怕他进行数据造假，用来骗取财政拨款嘛。

他把这些数据打印出来，举在天上，在财政部里上蹿下跳求着人看的时候都没人看。现在荣莛愿意亲自坐到他的办公室里来，区区银河帝国的狗屁规定，他才不在乎呢。

赛托请荣莛在宽大的皮质转椅里落座，自己搬了个小马扎，登入政府光脑噼里啪啦打开了几个文件。

“……这是表单包含了我们所有的政府福利机构，您可以挨个点进去看详情——”

密密麻麻的字符带着屏幕的冷光倒映进荣莛的眼中，将漆黑的瞳孔照得亮白。

他的目光从上至下逐行扫去，在看到“福兴疗养院”几个字时，没做什麽表情，平静地翻了过去。

赛托道：“其实我们有整理好的报告，您要是想节省时间的话，直接看报告也行。”

“不用。”

说话间荣莛一转椅子，恰好与单手撑在桌面上的赛托目光相遇。

两人的距离霎时间近得有点超过了社交安全距离。赛托浑身一僵，愣愣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秀白面孔，半晌后，喉头轻轻滚动了下。

荣莛唇角微弯，漆黑的眼珠自长睫之下向上望着他，目光幽邃：“话说赛托长官……您这麽把政府机密文件摆在我一个外人面前，不怕我看到什麽不该看的吗？”

赛托被他看得手心有点冒汗，片刻后却苦笑了声，“别的行政官不敢让人看，无非是怕被发现什麽贪污腐败麽。但就石陲要塞这个地方……耗子进来逛三圈都得瘪着嘴出去。所以您就看吧，您但凡发现点儿什麽违规的东西，算我输。”

荣莛一顿，随即大笑起来。

“那您也请坐吧，我看的过程中有问题也需要请教。”他示意皮座椅边的小马扎，“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对我的信任。”

二人坐一高一低坐着，荣莛一边看着文件一遍在纸上手抄着笔记，目光在屏幕和笔记本上来回流转，口中时不时问赛托几个细节。

秘书敲门进来，给他们添过一次茶水，又放了些茶点，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荣莛又打开了一份人口普查报告，正仔细阅读着，半晌都没有新的提问。赛托坐在他旁边，手撑着脸，悄悄地打了个哈欠。

他的思绪不自觉有点飘远。

屋子里的暖气开得也有点太足了，热烘烘得弄得他都有点犯困了。

话说政府一年花在暖气费和电费上的钱，能让多少个孩子上到高中啊……这个事儿抽时间得记得和下面的人提一句……

……但这次有了荣莛少将帮忙，不久之后，他们应该就不会为了钱发太多愁了吧……

荣少将人可真好啊。世界上怎麽会有这麽完美的人？长得好看，能力出衆，聪明又能打，心底还这麽善良……也不知道他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没有，得什麽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不对，赛托你这个思想觉悟有问题，怎麽一看到人家的优点就想到婚配上去，人家优秀又不是为了找伴侣才优秀的，那是天生优秀……

要是荣少将能一直住在石陲要塞就好了……

“……长官？赛托长官？”

赛托猛地一惊，撑在膝盖上的手肘一滑差点儿翻倒过去，被荣莛一把托住了。

他茫然地眨眨眼，脑子还迷糊着，定睛一瞧方才还日色迷蒙的窗外此时已黑沉一片，连桌上的台灯都亮起来了。

“我、我睡着了？”他简直不可置信，“一觉睡到晚上？”

荣莛笑起来：“别紧张，才下午四点，石陲要塞的天黑得早。”

赛托浑身羞臊，慌乱地站起来，用力揉脸：“但把您撂在这自己打瞌睡……我真是——您应该叫醒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