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话谁不会说。

冯益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只关注着自己的利益变动，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得罪、轻易放弃如冯止清这般脾气不好却又很能出钱的摇钱树呢？

聪明人都不会。

他并不在乎冯止清是什么情绪，他只在乎冯止清能给自己多少钱。

果不其然，由于砸了冯益导致冯益脑袋破了，冯止清迅速掏出手机来，给冯益发去了一笔钱——整整十万的入卡账目，足够冯益治他的脑袋好几十回了。

而冯益也是迅速道了谢，接着麻溜儿地离开了这个办公室。

虽然冯止清现在看起来是正常了，可谁又说得准他会不会在某一时刻又疯起来？

在有了钱后，还是要先注意小命。

于是冯益迅速离开了现场。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内，顿时就只剩下了冯止清一个人。

他捏着手上的那份文件，盯着里面的数字，看着数额不小的跌幅，略略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他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机来，拨去了电话。

只是可惜，对方似乎没空接通这一通电话，以至于冯止清从头到尾听着彩铃听了十来遍，最终只能等着电话自动关了。

他目光略有麻木，却又似乎带着无奈与失望——仿佛还有一点儿的意料之中？——他这般垂下了眼眸，口中喃喃：

“啊啊……就连你也要抛弃我。”

——

许以念从律所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个世界临近夜晚之时的天空，于是在走出律所的那一刻，他首先仰起头来望向了天空，仔细地看了两分钟。

“看来你有寻找惬意的勇气了。恭喜你。”

黎粤从律所里走出来，捎带着一份文件，递交到许以念的手上。

“一式两份，好好保管。要是丢了可就得从头来了。今天在我这里忙了好几个小时，我也不是很想再和你呆一块儿了。你这小子完全就跟个没有感情的闷葫芦似的，甚至一开口语气就带点凶——这样是不会受人欢迎的。”

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的认知，黎粤下一秒就听到了秦峥的轻咳声，于是迅速闭了嘴。

许以念与他当年所见的印象并没有太多不同。但接触下来明显能够感受到，许以念的心态与情绪也变得越发稳定，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淡然地听完这么一段话，却完全没有要生气的样子。

“其实你也可以尽管开口说这些话。”

许以念回答道。

他对于黎粤的提议倒也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他已经做了太多年淡漠的人了。要是在离开萍旭之后再继续这样下去，谁会愿意来找自己上节目呢？谁又会愿意来找自己拍戏？

要是都没有，那可就太可怜了。

他们很快就与黎粤道了别，从黎粤手中接过了合同与一个U盘后，秦峥开车来，与许以念离开了此处。

——

上车后，许以念查看了一下手机信息。

之前为了避免在讨论之中有来电打扰，许以念刻意将电话调成了飞行模式，所以根本没有人的电话能够通过。

而当他看到一串没有备注却熟悉的电话号码时，他坐在后座上沉默了许久。

秦峥发现了许以念的沉默，于是开口问：“怎么了以念，你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哪里觉得不太舒服？我们最近都没有通告要赶，可以休息一下，没问题的。”

许以念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否认了“累了”与“不舒服”风说法：“没有，我只是多少还有点儿恍惚罢了。可能是事情进展到现在有点太顺利，才让我感觉应该要再布置更多精细的地方吧。”

他想起来出国去了的晏知煦。

那小子无论面对什么事都笑嘻嘻的没个正经，在这个时候想起他来，算不算是一种想要学习他人生态度的情况？

多少，也该算一点吧。

许以念又垂下眼睑来。

他到底想要什么？

在许汝焰死前，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但许汝焰被多次拒绝与多次羞辱，让他对这样的梦想不再去奢求。

在许汝焰病重时，他想要一笔足够让许汝焰做个手术的钱，所以他四处奔波并寻找各类解决办法，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只是运气好，才被顾湘赏识，收入了云新。

在面对流言蜚语时，他想要一阵安宁——人们的话语过于尖锐，他不愿意面对。

在许汝焰死后 他好像突然间就失去了想要的东西，也没有了想要什么东西的心情。

他一遍遍地看着前辈们演绎的电影与剧目，一遍遍听着耳边又响起不知道是谁说的自己的坏话，接着逐渐变得麻木不堪，变得连自己都不敢去相信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