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现在明白了。

能够令他忍辱负重待在仇人身边的理由，根本不是什么隐匿在皮囊之下的爱，而是……时刻咬死了牙关期盼对方粉身碎骨的恨。

那个时候的唐庶才多大？李章序眸光沉重，视频里的汤柏林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可就算几年过去，他现在一样又瘦又弱，是那样的孤立无助，那样可怜。

唐庶真的犯了什么错吗？还是哪里得罪了李天川？

李章序在心里质问作为叔叔的自己，这问题千万遍。最后，天快破晓，他也没找到任何答案。

恶是恶，善却不是善。

到头有报应的那些，永远不是恶人。说白了，无非是用过去不断缠绕自己脖子，直到铁丝勒出血珠子，断了动脉皮肉，才被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善人。

你说善恶终有报。

又何事，亲眼见证一次它循环？

第34章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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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章序想来想去，也觉得这其中理由只是因为唐庶无权无势，没有背景，所以在一群有钱人里就显得像个不伦不类的笑话，自然而然成了他们那无聊又可怜的消遣。

掌心的痛愈演愈烈，却不及他心中的万分。

片刻，李章序收拾了地上的残局，将手掌包扎好，消了毒，轻声来到卧室，打开门。

汤柏林没拉窗帘，静静地侧躺在床上，枕着他的枕头，穿着他的睡衣，连被子也盖了他经常盖的那一条。

他的身体蜷缩起来，看上去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才把自己缩成了一个不会被侵犯的茧。

李章序在床边坐下。

黎明来临之前，他抬手，抚摸汤柏林额头前细密的碎发，还有他的脸。

大概是那杯消失的冰岩让汤柏林有一点点醉了。

眼皮之下泛着一层微醺的红，耳朵尖也粉粉嫩嫩。

这样子无公害的小朋友，无疑让人心软。

可是，在13中念书的那个唐庶，却令李章序忍不住地讨厌李天川，对他怜悯。

睡梦中的汤柏林似乎感觉到他的存在，在李章序掌心里蹭了蹭，两只手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枕在他手掌心。

伤口被挤压到有一丝血迹沿着纱布流了出来，渐渐渗透。

李章序倒不觉得疼，他只是怕自己的血弄脏了汤柏林的脸。

于是换了一只健康完好的手放在他脸蛋底下，甘愿做枕，陪着他入眠。

看着对方渐渐睡熟，在这一刻，李章序也终于意识到，汤柏林究竟有多讨厌李天川，或者说，他有多么勇敢。

如果换成第二个人，大概遭遇了这样的经历都会忍无可忍，一辈子远离施暴者才好。

而汤柏林却选择了改头换面重新潜伏在那个人身边。

一步一步送他下地狱，为自己平反。

——他是真的，有种弄碎自己也要变成玻璃渣子，扎透了对方的勇敢。

“唉。”李章序心痛难忍，嗓音沙哑地抚摸汤柏林，“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放过自己一点？”

二十来岁的人生不应当像这样充满了仇意。

他应该是鲜花，应该是风雪。而不是恨，一腔抱着必死决心，不成功就再一次坠落地狱的恨。

思绪发沉，李章序睡去了，在凌晨4点。

汤柏林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平稳，终于，他在曙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的那一瞬间睁开了眼。

这张令他安稳的面孔近在咫尺。

而他除了宁定，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和李章序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太好了，好的让他有点被困在梦境中，分不清现实究竟多么残忍。

汤柏林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这样守着李章序一直到天明七点。

这才像鬼魅一样从脚边捡起来自己的衣服穿好。

在李章序嘴唇上留下一个吻，滚爬向那个充满了恶魔的地狱人间。

8:55，李天川还在被窝里蒙头大睡，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他昨晚才从监狱里出来，按理说除了那些领导，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里的地址。

但他就是害怕被人发现。

李天川在监狱里住的这段时间，神经相当脆弱，总是有一点声音就醒了，对外界特别敏感。

听见外面的敲门声，他吓得鞋也不敢穿，光脚来到门前。

透过猫眼朝外一看，竟然没有一个人。

“……”李天川心脏狂飙，大口大口喘着气，以为自己听错，“妈的，出幻觉了，哪有人敲门？”

然而当他转身要折回卧室，再一次，砰砰砰砰，外面敲起了门。

“谁？！”这一次李天川险些撑不住，吼了一嗓子，从厨房拿了菜刀，双眼血红哆嗦过去，预备着防身，“谁他妈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