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姜葵说了许些胡话。说得很小声，乔放和白医生谁都听不清。

晏思道知道后，俯下身贴着他的脸颊，恰好听见一声久违的称呼——“晏先生。”

姜葵身上火热，称呼随着热气传出来，很快又被寒风泯灭。

晏思道迅速站起身，看着这个连昏睡都微皱着眉头的人，久久未发一言。

病倒的姜葵使得短暂失踪的插曲变成过去式。一周过后，他逐渐有所好转，没人再提起雨夜发生的事情。好像一切都在平静中恢复如常。

吃过早饭，离出发去花店还有段时间，晏思道让乔放取来姜葵上午需要吃的药和感冒冲剂。

姜葵把药拿在手里看了看，其中有两片是新的，之前没有见过。他害怕地问：“是新药。白医生今早又来了吗？”

乔放回答他：“来了，四哥知道你不喜欢他，让他留下药就走了。放心吃吧，剂量我都帮你记着呢。”

姜葵这才勉强露出笑脸，将好几片药一把丢进嘴里，配着感冒冲剂“咕噜咕噜”苦着脸吞下。

药剂太苦，喝完他便跑去卫生间漱口，回来又喝了两大杯水才舒服。他刚擦干手上的水渍，晏思道就喊他过去。

姜葵乖乖照做，不过这回没坐到晏思道腿上，只是在他身旁靠着。

晏思道察觉到他的异样，看了他一眼。姜葵耷拉着脸解释：“每次你这么叫我都要说出差的事儿，全是坏消息。晏思道，不要再带给我坏消息了，我不想听。”他好似将黏腻的动作与坏消息在理解上挂了钩，想着不过于亲密即可避免坏消息的来临。

晏思道张开手看着他。

姜葵顿了顿，还是主动坐到晏思道的腿上，同时用两只细胳臂轻环住他的脖子。

待他坐定了，晏思道说：“近期我不出岛了。”

“真的？！”姜葵睁大眼睛，问，“是不是要等新年过后我们再一起出去？”

厘心岛的春天较早，据小陆讲，新年过后一个多月便能开始减衣服了。所以“冬天过后”基本可以等同于那段时间。

“在那之前我会先出去一趟。”晏思道神色平和地看着姜葵，“大概是在十二月的10号。”

会所在驯养奴与陪赌时，初期都会教察言观色这堂课。他们不仅要懂得观外人，更要懂得控制自己的神情。学得好的，即便是服务过程中被折磨到将死，也可以听从命令摆出一张爽极了的笑脸。

性奴姜葵必然是好学生，可以控制好表情，可失忆的姜葵不是。晏思道瞧着眼前苍白的脸，心想倘若他反应过于镇定，便可以说明某些猜测成立了。

“为什么？”姜葵却不如晏思道所想，他和往常一样着急。他的病才好，咳嗽还没完全断，咳得重时眼尾也泛起乌红。

问句问出，姜葵浑身跟着用力，双手止不住地抖。晏思道看见了，伸手要握住，姜葵也跟触电似的立马推开，站起来又问：“你为什么还要自己一个人出去？”

姜葵的泪水毫无商量地生生砸到地上，声音随着身心脆弱一点点降下来，夹杂着一丝纠缠不清的冰冷：“那时候和年后差不了多少，只是一两个月，就不能带我一起吗？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想自己先走，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们面对着面，有了短暂的对视。

时间过短，晏思道看得不仔细。

晏思道把姜葵拽近，逼迫他离自己仅几厘米，沉声反问：“为什么不带上你？姜葵，问问你自己。”他的语气动作都严厉得好像那些是姜葵必须记着的事情。

“不知道。”姜葵摇头，神情满是气馁与委屈，“我不记得…你明知道我记不起来……”

不记得没关系，晏思道提醒：“那天是忌日。”

“忌日……谁的？”

晏思道一眨不眨，说：“我的小情人。”

这是半年多来晏思道第一次在姜葵面前提及别的涉及情感关系的人。

姜葵跟失了魂一般，有些发愣，过了会儿才喃喃：“你没和我提过你有情人，也没说他死了。”

事实上，这话计较起来算是冒犯，晏思道的情人何必要刨根究底告知他。

晏思道是他的监护人，他是晏思道的什么？

他们之间是监护者与被监护者的关系。除此之外，在发病的时候，姜葵会变成晏思道的小狗，似乎归结到底也仅此而已。

姜葵问：“你跟那个小情人做爱了吗。”

晏思道说：“做了。”

“做了很多次？”

“很多次。”

比起刚才，此刻姜葵好像才有了真正的伤悲。他问不太下去，也不想继续问下去，但他不得不哽咽着继续询问那位“小情人”的相关事宜，只因为所谓的姜葵就该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