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处的人，死了变成骸骨，化为骨灰，放在架子上还能纪念。而掉入深渊的奴一旦死了，“扑通”一声就是仅有的存在证明。

水花不用多久便消失得无踪无影，没人记得，没人在意。于是晏思道模糊界限，亲自宣告性奴姜葵的死亡，企图把姜葵彻底带过来人世间。

不承想，姜葵即使是失忆了也把他所在的人世间推得更远。

晏思道简直想丢掉所有顾虑，怒声质问眼前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姜葵：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你的命！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威胁我，凭什么与我作对！姜葵，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

晏思道到底没问。

姜葵的眼泪、受伤的疤痕、倔强的本性，它们无不在向他告知最终结果：一无所有的姜葵赌赢了。

晏思道无法忍受自己费那么大劲儿救回来的人不爱惜生命，更痛恨细心照顾了半年的人糟蹋自己，糟蹋他的心意。

他们都自私，用尽办法绑住对方的手脚；

他们都无力，终是败给畸形扭曲的爱意。

半晌，晏思道开口：“冬天过去，我带你离开厘心岛。”

第16章 天谴

说罢，晏思道把粥递给乔放，转身离开。姜葵在背后叫他也没有得到回应。

姜葵清楚这场赌局有了结局，他赢得不容易，代价是伤害自己刚稍微有所好转的身体。因此即便是赢了，看见晏思道不愿走近看看自己，他还是失落胜过于欢欣。

乔放把粥端到他面前，催促道：“快吃吧。”然后去打开了房间的换气系统。

姜葵问为什么突然开换气，他说是希望你身上病气尽快去除，赶快好起来。

听到用换气系统去除所谓的病气，姜葵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吃了两口粥，他说：“我没事儿的，你怎么这么迷信啊。”

迷信吗？不见得。

乔放原本不信这些，现在其实也还好，但事关姜葵的健康状况，他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想到姜葵怎么都醒不过来日子里四哥用的那些个办法，乔放喃喃：“我还不算得最迷信的那个。”

只吃一碗粥，姜葵就有了饱腹感。考虑到他长时间没吃饭，一口气吃太多也不行，乔放让他不要躺着，过一两小时再吃排骨，循序渐进地吃入新的东西。

“火上正炖着茶树菇排骨汤，健脾养胃，傍晚四哥吩咐阿姨特地给你做的。趁汤没好的功夫，你去小花园走走吧。”

“有放甜玉米吗？”姜葵喜欢汤里炖出来的甜玉米，咬一口不仅有浓汤的味道，还甜滋滋的，每次他都能吃下不少。

乔放说：“有，放了很多，待会儿会单独给你盛碗玉米。”

姜葵点点头，下了床，两只手扣在一起，对着他欲言又止。

乔放看出他在担心晏思道生气，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装作没看出来，再次暗示：“下楼走走吧，吃饭我会叫你。”

待人磨磨蹭蹭走出房间，乔放才终于松了口气，给Lam发信息道谢。

Lam说得没错，他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即可，会有人先退让。只是乔放怎么都没有想到，退让的那个人会是四哥。

现在看来，姜葵用自己的生命健康威胁，他可利用的东西偏是晏思道所在意的。虽说效命于晏思道，方方面面皆该以他为主，但乔放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局四哥输得相当彻底。

姜葵下楼看到晏思道坐在沙发上的背影，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他没有立即冲过去抱住，想了想，他把披在居家服外面的外套脱下来，退回去放到楼梯把手上，随后才慢慢走到晏思道面前。

“晏老师……”姜葵张开双臂，轻唤了一声。

晏思道继续关注手中的平板电脑，没有理会他。

于是姜葵放下手主动走近，也不管他会不会把自己推开，愣是挤到晏思道怀里。“好冷。”他蜷缩着搂抱住晏思道的脖子，可怜巴巴地问，“为什么不理我？”

晏思道冷淡道：“滚下去。”

好不容易得到同意，尽管比预期的晚了些，姜葵都太想跟亲爱的晏思道聊些离开小岛后要做的事情。可是见晏思道这般，他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大胆搂得更紧，自顾自地说：“你是后悔了吗？我都答应你了，出岛会乖乖听你的话，按时吃药，一直跟着你，不会离开你。别不理我。你让我下去，我心里要难受死了。”

姜葵是真的感觉要难受死了。这种难受与身体的痛楚相比，都不好说哪种更痛。

“没后悔。”既然答应了，晏思道便自有打算。

姜葵刚想开心，但很快又忍着收住，继续说：“所以你是讨厌我了。讨厌我有病，要你养着，还跟你提很多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