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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一盒十八(58)

作者:且尔西 阅读记录


这之后梁春华的脾气却像变了人,对祁硕是非打即骂。假期忘了扫地,换来的是两巴掌,没有当天取梁春华的快递,得到的是一顿打和一番咒骂。

但他很懂事,自己挨顿打受点委屈第二天就忘记了,但梁春华有病不能再被他气着。

日子久了他也就习以为常了。

初中,十四五的年纪,青春期,叛逆期,祁硕在家从不会发脾气。但他也一直记得初三那年梁春华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车祸该死的不去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他知道梁春华的脾气就是这样,气消了还会给自己哭着道歉。

打一巴掌给一个糖。

他曾后悔为什么那天晚上不叫醒他,他初中了可以保护她,这样他就不会那么愧疚。

但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

自始自终在这个家里祁硕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力感。

他自己厌恶暴力的同时,也不偏不倚做了暴力的走狗,用拳头解决问题是他情绪唯一的发泄口。

像一个极端的疯子。

车祸之后,祁正涛是再没打过梁春华,他开始努力装做一个好父亲。但该发生的早就已经发生完了,梁春华心理的伤口存在了七年,一直存在着且越裂越深。

他们每回吵架就如今天一般,梁春华总会提起这件事,她会自己一次次撕开伤口供人观赏。

祁硕曾不止一次的劝梁春华离婚,但梁春华都拒绝了。

祁硕知道,在他们那个小破县城里女人离婚是一种耻辱,在一段垃圾的婚姻里忍辱负重才是自我的荣誉。

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好像所有人是基因里默认的,不是他读了两本书学了几句圣人哲学所能改变的。

这也就是他高考后报志愿愿意离家2800公里的原因。

不为什么,只想逃离。

混乱的生活忙忙碌碌,但没想到压死骆驼忍耐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高考后的暑假。

祁硕和朋友刚打完球到家,刚进门迎面撞上梁春华的气势汹汹,她质问着祁硕:“你是不偷我的钱去外面鬼混了?!”

祁硕把球放在地上那时候一脸懵,他完全没明白梁春华在说什么。

祁正涛在一旁提醒他,“你妈说她五百块钱不见了。”

祁硕听完这话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怔了几秒咽下干涩的唾沫,“昂,懂了。你的钱丢了认为是我拿的吗?”他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在梁春华的耳里却是绝对的叛逆。

“不是你这个败类还能是谁!”

果然,信任是祁硕这个家里最罕见的东西。

谁都没有。

祁硕实在有些忍无可忍,吼了一声:“你自己脑子不好没存好钱!丢了凭什么先来质问我!我没拿,也没见过!”

梁春华这时什么也听不进去,一脸怒气指着他骂道:“你凶什么啊!我问你句话就这种态度吗!你良心让狗吃了吗!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考了那样一个破大学!我看钱就是你这个杂种偷的,你跟你爸一个货色!只让我感觉寒心!我为你忍了多少你次你爸的打,辛辛苦苦这么些年养大的儿子是一小偷!”

这种绝对碾压性的否定和怀疑就像一座五指山,让祁硕没有半点翻身解释的余地。

那种感觉不是委屈,而是愤恨,对这种随时随地怀疑的愤恨。

现在他们能离婚,祁硕打心底里觉得轻松,好像这样他就能摆脱那场深渊。

祁硕握着手机的手骨节已经有些僵硬,他咬破嘴唇上再次干裂的死皮继续对着电话说:“真想为了我好,你们就离了吧。”

祁正涛缓了口气,“你知道半吊子家庭,以后什么样吗!”

这个荒诞甚至有些可笑的理由祁硕听了都忍不住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你没必要为一些猴年马月都不可能发生的破事给我找理由。照顾好石头,我无所谓。”

祁正涛哑了声只气得挂了电话。

这就是祁硕的原生家庭,破碎且难堪,还有更难堪的,今天的事情不过是冰山一角。

放下电话后祁硕很吃力地喘了口气,但压在胸口的沉闷纹丝不动。

他清楚地听到寝室楼下过路行人的嘈杂聊天声,但思绪就是浸泡在过往怎么拽都拽不回来。

这些事情只要不去想他就可以装的和没事人一样,一旦记忆被掀开,它会同洪水猛兽一样吞没掉他的理智。

祁硕的脑海中像过电影一般。

是荒诞离奇的电影又好像是现实惨淡的梦。

开场是数九寒天的大雪天,一位老人满身鲜红、血肉模糊地躺在大马路中间,强烈的红白色彩对比给这场电影画下了注定悲剧的基调。一群人带着虚假的面具跪在路边哀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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