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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湾路七号男子宿舍(60)



除了张宇文,每名室友都在想,啊,如果很有钱又不用上班就好了。

而张宇文想的则是:我究竟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过稿???

郑维泽从威士忌那里骗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共计三万余元,一夜暴富之余又让他十分害怕,不知道被揭穿身份后对方会不会报警,每天看见威士忌的消息便心惊肉跳,犹如做贼般的心虚。

陈宏的健身会员都跑得差不多了,新的一年,他得去看场地,再开一家小型的健身房,这次他准备轻装上阵,做私人俱乐部的形式。 满打满算,他还有十二万私房钱,还能再赌一把看看能不能翻身。

这是他三十岁的最后一搏,要是再失败就认命了,老老实实回乡下开个店,做点小生意糊口。

严峻的工作是最一成不变的,继续上班,刷业绩,但多亏了小棋有人照顾,生活状况也有所改善,他不必再在托儿所与阴暗的住处之间疲于奔命,精神好了许多。 每天早上,他有常锦星的爱心咖啡喝,还可以偷个冰箱里陈宏的健身便当带着当早饭,通勤时间大量减少,小棋的起夜频率也随着年龄增大而降低,不用再频繁地喝夜奶,偶尔需要加班时,室友们可以替他去接小棋,连喂辅食也能包办……

总之,严峻得到充足的休息,精神变好了,人生道路一片光明,在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老板通知他升职了。

严峻成为公司的中阶主管,管理一个七人的团队,薪水也增加了70%,这点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当天晚上,根据必须流程,严峻得请下属们喝酒,直到晚上十点才回到江湾路七号。

张宇文还在电脑上对付他的那堆祖传垃圾山,今天他帮严峻接了小棋回来,和常锦星一起喂她吃了饭,郑维泽把她哄睡,严峻才摇摇晃晃地回来了。

“又喝酒。”张宇文说。

严峻满脸通红,只是笑,不说话。

大家都睡了,张宇文去厨房里给严峻倒一点解酒的茶,严峻虽然喝了不少,却仍然保持了基本的清醒,还知道问女儿。

“小棋呢?”

“睡着了。”张宇文撕开包装,答道。

严峻也跟到厨房,从身后抱住了张宇文。

“哎!”张宇文马上要拒绝,没想到严峻也会做这种出格的事。

严峻的力气却相当大,他根本挣不开。

“我知道是你,借我抱一下,一会儿,一会就好。”严峻闭着眼睛,感受着那一瞬间的温柔与错觉,在这个夜晚里,有人等待着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在餐桌上为他留了一盏灯,女儿已经睡熟了…… 这个景象,也许就是严峻对人生的终极憧憬。

但当他放开手时,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张宇文听到这话时便知道严峻在怀念,于是他没有再生气,他猜测严峻一定很累,而这个家,为他带来了片刻的安宁与宽慰。

严峻很快放开了手,回房看了眼小棋,又出来坐在餐桌,接过张宇文的茶,安静的夜里,只有张宇文敲键盘的声音。

“我升职了。”严峻突然说。

“什么?”张宇文看了严峻一眼,继而回过神来,说道:“恭喜!哇!”

严峻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张宇文问:“薪水呢?”

“也加了。”严峻说:“下周请你们吃饭。”

张宇文答道:“恭喜!太好了!”

张宇文过去,抱了一下严峻,严峻很感动,又长吁了一口气。

“手头宽裕点总是好的。”张宇文说。

严峻答道:“可以多寄点钱回去。”

张宇文:“自己也要吃好点,你太瘦了。”

张宇文知道严峻虽然平时过日子很节省,相对来说却是室友们里经济条件最好的那个,他只省自己,从不在小棋身上节省,除此之外,不该花的一律不花。

兄长与嫂子逝世的抚恤金与保险,他全都存了起来,一分钱不动,留着以后给小棋当嫁妆,但严峻的母亲在乡下有白内障与糖尿病,需要定期吃药做检查,生活费只能全指望他出。 他一个人,既要负责老母的开销,又要在大城市里养女儿,实在是太辛苦了。

严峻安静地看着张宇文,像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出口。

“现在有两万了。”严峻说道。

“哦——”张宇文惊讶地说:“好多啊!”

两万的薪水,确实算得上不菲收入,虽不及霍斯臣这种金领,也算是个殷实的中产。

严峻笑道:“你要涨我房租吗?”

张宇文也笑了起来,关上电脑,认真地端详严峻,他本想打趣下严峻,让他交点保姆费,毕竟他们经常充当小棋的保姆。

但他转念一想,说:“你必须保证陪伴小棋的时间,我知道这样很难。 你要学会协调家庭和工作。”

“我知道。”严峻说:“只是这几天,我保证还是与从前一样不加班。”

张宇文点了点头。

严峻想了想,又说:“我想在江东买一套房子。”

“哦……”张宇文说:“头期款也许会挺重?”

严峻说:“写在小棋的名下,用我兄嫂的保险金来付头期款。”

张宇文本来想的是也许他可以借给严峻一点钱,但严峻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这个新年之后,他有那么一丝念头,想追求张宇文。

原本他对他觉得毫无希望,霍斯臣才是他的良配,新年后的升职与加薪却给了他一点鼓舞与勇气,虽然感情对他而言仍显得很遥不可及,至少新的境遇,将他往前推了一步。

学生时代练习跳高的往事仍然历历在目,那根杆看似不可逾越,严峻却总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后背翻身,鱼跃落地来挑战它,栏杆不断地升高,最终到了他望而却步的程度。

他远远地看着杆,心想也许有些事,看上去很难,到了放下一切义无反顾地冲过去后,会发现自己勉勉强强,依然办得到,竭尽全力,也许够得着。

在他的人生畅想里,他想在江东买一套房,正式在这个举目无亲的环境里安家。 他想追求张宇文,把薪水都交给他,让他管理自己的生活——既管理他严峻的身体,也管理他的灵魂,管理他的所有,全部,整个人生。

“我可以帮你问问。”张宇文说:“我有朋友认识卖楼的,但我不建议你现在买房,也许过段时间,房价会跌。”

“嗯。”严峻认真地考虑着张宇文的建议:“你觉得现在最好别买是吗?”

“对。”张宇文说:“负担也有点重,或者你可以等小棋念幼稚园,或者进入小学后再确定?也方便选个入学的好地段。”

严峻明白了,便认真点头。

“你和霍斯臣怎么样了?”严峻说。

“就那样。”张宇文说,继而笑道:“你想听具体关于什么?”

严峻的直觉告诉他,张宇文还没有正式与霍斯臣在一起,否则不会是看上去的模样。 从温泉酒店回来后,霍斯臣就在忙他公司的事,张宇文没有问他是否跳槽的决定,毕竟有些人怒火十足,最后还是收拾心情不得不又继续上班……

他们保持着一周见两次面并一起吃晚饭的频率,但这周因为霍斯臣很忙,见面就取消了,日常在网络上的聊天却很频繁。

“你们确定关系了吗?”严峻问。

“算确定了吧?”张宇文想了想,说:“嗯,确定了,我也不知道到哪一步,我们都觉得对方可以试试。”

严峻说:“所以正在试?”

张宇文笑着避开严峻的目光,他没有急迫地要求与霍斯臣见面,他体谅他的工作,因为数年前,张宇文所扮演的就是霍斯臣的这个角色,在事业上升期里确实经常身不由己,男人女人都一样。

而且分开之后,张宇文发现也还好,或者说……

严峻道出了真相:“你也没那么喜欢他。”

张宇文没有回答。

“还是挺喜欢的。”张宇文说,同时他明白严峻的另一句没说出口的话:“他也没那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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