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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记得前任温柔的眼神,有点像他的外祖母。
也许因为原生家庭的关系,张宇文更倾向于选择与他的外祖父或外祖母有着某种相似度的爱人,事实上重新作了简单的梳理之后,张宇文就这样被提醒了:他喜欢的男生可以划分为两种,一种是温柔,会照顾人与理解人的受;另一种则是沉稳与乐观的,带有攻气场的男生。
温柔与善解人意来自于他的外祖母,在前任身上,张宇文也找到了这种气质,至少他们刚在一起时,他的前任确实表现得很善解人意。
而沉稳的,承担所有家庭责任,让所有人获得安全感这种特质,则来自于他的外祖父,他是医生,还曾是一名外科手术医生,他的手很稳,情绪也很少起大波澜,就像山峦一样,让人觉得安全又可靠。 外祖父经常笑,对生活也很乐观。
但张宇文没有仔细朝陈宏解释,只是约略提了句。
“温柔一点的……”张宇文说:“然后稳重的…… 巨蟹座,对,我喜欢巨蟹座。”
“好的我知道了。”陈宏说:“你真的不考虑吃窝边草吗?严峻就是巨蟹座。”
张宇文:“这个建议如果出现第三次,皮条费就要减半了。”
陈宏马上起身,走了。
第16章
“你这个故事,怎么说呢?”
这个周二,张宇文又来出版社里接受精神改造了,现在接待他的人,固定为青年副主编,依旧戴着眼镜,眼里闪烁着依旧锐利的光芒。
“你的故事不有趣。”副主编端着咖啡,倚在办公桌前,认真地点评张宇文,说:“对,没有趣,也许你自己也觉得这故事不好看,平淡,没有蕴含猛烈的……”说着以手指作了个“放烟花”的动作,又道:“浓烈的情感,让人为之共鸣的情绪,总之,也许你自己都觉得很无聊……”
张宇文想解释一下,但最后还是算了。
“…… 也许你觉得还行,挺有趣。”副主编说:“但你和大部分读者隔得太远了,他们感受不到你说的这些东西,讲故事的人兴高采烈,听故事的人却觉得很无聊。”
“嗯。”张宇文虚心接受批评。
“恕我直言。”副主编说:“您是单身吧?没有谈恋爱?”
“没有。”张宇文麻木地答道,先前他已经回答过一次这个问题了。
“所以你写感情这部分。”副主编又说:“完全是在凭空想像…… 比方说这两万字的一整章……”
副主编用红色墨水笔圈出来一大段,张宇文揉揉脸,诚恳地点头,准备认真地与他讨论一下这段剧情。
“…… 就全部没有存在的必要。”副主编说。
张宇文:“好吧,我回去会反省的。”
“无趣,是你要解决的,当务之急的问题。”副主编意味深长地说道。
无趣是每个人都要解决的问题,不仅仅张宇文,大部分的人活在这世上都很无趣,生活就像薛西弗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偶有一点朝露梦境带来的快乐幻光,亦不过是摸着石头上山的路上的一朵小花上的露珠的折射,太阳出来时,一切都转瞬即逝。
张宇文反省了自己,他觉得前几年自己还过得挺有滋有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许因为那次恋爱耗尽了他所有的浪漫感,导致自己变得平淡起来。
他曾想着与喜欢的人去环游世界,但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旅游变成流浪,实在提不起兴致。 而每个人在生活里总会遇见某些特定的时刻,在这些时刻里,曾经让他奋战到天明的游戏突然就变得索然无味,追得废寝忘食的剧集亦如同鸡肋,聚会不想去嫌麻烦,活动不想参与觉得累,整个人就像来了一场超长月经一般提不起精神。
霍斯臣:【今天怎么样?】
张宇文:【我又去让主编看稿子了。 说我平淡,无趣。 】
霍斯臣:【你完全不无趣,你拥有有趣的灵魂。 】
张宇文:【我正反省呢,也许他说得对,我的生活确实很平淡,导致这种平淡的,是我的性格。 】
霍斯臣那边始终显示“正在输入中”,大约三分钟后,他传来了自己的看法。
霍斯臣:【也许你的小说里,确定性太多了,平淡就是 “确定”,所有的事都是确定会发生的。 】
张宇文豁然开朗,答道:【你说得对,谢谢,我觉得也许是因为没有刺激感,生活里鲜少惊喜。 】
霍斯臣:【所以你要制造点什么刺激的事?】
张宇文:【那倒不至于,确实如此,我不太追求刺激。 以前也许有过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平淡多了,嗯…… 让我想想。 】
张宇文正对着电脑发呆,开门声响。
张宇文:“?”
严峻在午后这个时间回家,这让张宇文有点意外。
“午饭吃了吗?”张宇文没有多问。
“吃了。”严峻放下包,坐在餐桌前,说:“今天跑传统市场,路过江湾路,正想摸个鱼,回来休息会儿。”
“你穿得太少了。”张宇文感觉到严峻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外头带进来的冷气,再冷的天他也总是一件衬衣,中间一件毛衣,领子翻出来后,外面穿一件修身的黑色长风衣,从不穿羽绒服。
“还行。”严峻笑笑,继而起身,说:“我来泡咖啡。”
张宇文注视严峻的背影,觉得他今天仿佛有点不一样。
“你现学的?”张宇文说。
“对。”严峻答道:“锦星教我的,你今天做什么了?在家写稿子吗?”
张宇文:“嗯…… 我去了趟出版社。”
严峻:“稿件进度怎么样?”
严峻泡了两杯咖啡,放在张宇文面前,与他并肩而坐,靠近了些,一手搭在他的座椅靠背上,张宇文十分诧异,笑道:“渣男教了你什么?”
“啊?”严峻一愣,答道:“渣男?谁是渣男?”
“开个玩笑。”张宇文总怀疑严峻跟常锦星学坏了。 严峻一看他的稿子就让他紧张,张宇文实在羞于示人,马上把写作页面关了,屏幕上现出与霍斯臣的聊天窗口,末了,张宇文把这个聊天窗口也关了。
“你需要什么素材吗?”严峻想了想,说:“空了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我的见闻。”
“好啊,但我需要一些时间,先整理手头的内容,等我准备好了来找你吧?”张宇文一直在想那个“有趣”的问题,与严峻对视时突发奇想,说:“你不是汉族人?”
“你看出来了?”严峻意外道。
“对。”张宇文迟疑道:“你有一点高山族人的特征。”
高山族人的五官略深一些,鼻梁更高,较之汉族,肤色也显得更深一点。
“我爸爸是高山族人。”严峻答道。
“哦难怪──”张宇文說:“最初认识你的時候,就觉得你有点不太一样。”
严峻的家乡,广泽县一代确实居住着大量的高山族人,他们与汉人通婚,后代具备汉與高山族双方的特征。
“所以你是个混血儿。”张宇文說。
“很时髦吧?”严峻笑道。
张宇文便笑了起來,问:“你唱歌应该很好听。”
“还行吧?”严峻答道:“高山族人喜欢唱歌和运动,以前我住在海边,他们都喜欢唱歌。不過我只在乡下读书時,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多,进入高中后就沒有身分区别了。”
严峻宽大的手掌握着咖啡杯,有点出神,說:“我哥哥生前,唱歌唱得很好。”
张宇文說:“我外婆唱歌也很好听。”
严峻的声音有种亲切的磁性,他又说起自己刚来江东市时找工作的事,最初的工作是电话推销,他的声音帮了不少的忙。 那些日子里他贫穷,懵懂,对社会一无所知,却很快乐,他住在兄嫂的家里,充满干劲地每天去上班,希望生活越来越好。
张宇文没有打断,安静地听着,聊到那场车祸之前,他们都沉默了,就在这时,严峻的手机闹钟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