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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水(9)
作者:昼长川 阅读记录
没什么店铺开张,没有学生赶路,也没有车跑过。
天地间仿佛只剩自己一个,在嘈杂的风声中拖着已经开始没了知觉的脚往前闯。
黄思源隐约觉得鼻尖有些许湿润,抽出僵冷的手一抹,却不是预想中的鼻涕,反抹了一手血。
脚下步伐不停,心中却是一怔。
看来这次伤得比之前重,以后来学校得绕条再远点儿的路了。
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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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快要被强制性半禁闭一天半了,悲伤
第7章 追踪
张云岫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却看见前面的人脚步有一瞬的停顿,抬手像是抹了把脸,也不知道是风刮上去了什么。
然后那人把抹完的手一甩,动作还挺潇洒。
却开始走得比之前更快了。
人走远,张云岫到了黄思源刚才甩过手的地方。
已经拓上了几个肮脏脚印的雪地上,一串艳红如寒梅的印记。
两人就这么一个在前面疾走,一个在后面慢赶,许是寒冷气候麻木了人的神经,前面的居然也没发现后面一直跟着个人。
张云岫跟着黄思源一路走下去,从小道换到大道,从大道拐进小巷,再从小巷通进小巷……
走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正走在一条窄而深的巷道中,前方开始出现蒙蒙亮的雾光,张云岫以为终于能重见天日了,结果……
当黄思源的身影被光吞没后的片刻,张云岫走出深巷,瞬间被一片低矮平房包围。
城中村。
四下张望,张云岫看到了离自家极近的那栋高耸酒店大楼。
这是家附近菜市场边儿上的城中村?!
愣神间黄思源早就没影儿了,张云岫随便寻了个小铺子钻进去,在里面溜溜达达看售卖的商品。
店面不大,里面摆了两个货架就已挨挨挤挤,上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大部分都是些类似日用品的东西,写着奇怪的标语。有少部分零食之类,甚至还有药品。
张云岫一路溜达到最深处,在转过弯的时候,店铺门前挂的铃铛再次发出轻响。
鬼使神差地,张云岫缩回了刚要迈出拐角的脚。
家里没有能止住鼻腔里不住出血的药了。
黄思源遇到这种情况并非一次,但这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这种血一直止不住的感觉。
小店老板慵懒地缩在角落里的摇椅上,下面垫着褥子,上面盖着厚衣裳,一声不吭在那刷视频,间或露出点儿笑意。
黄思源走到台前,不轻不重在上面敲了两三下。
老板终于赏了一丝眼神给他。
那是张过分年轻的脸,目测年龄只比黄思源大出三五岁,但身上却有着种黄思源没有的痞气和成熟气质。
随后——
“哎哟我操,你小子终于肯来了?!”他也不看视频了,手机随便往桌上一扣,激动得差点把椅子掀了。
张云岫正借着货架和上面胡乱放置的商品的掩护下向门口窥视,突兀被这平地一声嚎惊了一跳,险些碰倒脚边地上搁着的一个破花瓶。
黄思源却并不欲多言:“你上次的止血粉,还有卖么?”
老板却不应这问题,反摩挲着下巴:“让我猜猜你这次除了鼻子还伤到哪了……”
黄思源面无表情,没染血的那只手在桌上再次轻敲:“止血粉。”
“有有有,”樊云海见这家伙脸上不生动了,就知道对方已经生气了,也不打趣了,从摇椅挡住的那排货架的最底下抽出个纸包,往黄思源跟前一拍,“给!效果还是一样滴好!”
黄思源脸上仍旧表情淡淡,把校服从衣兜翻到裤兜,最终掏出了一张……一张小抄。
“抱歉,钱忘带了,一会儿拿过来还你。”黄思源硬邦邦道。
“甭!可甭了!”樊云海却拒绝了。
他说着拈起桌上那张已经皱皱巴巴边角起了毛刺的小抄,装模作样欣赏一番:“这玩意儿看着更值钱。”
黄思源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樊云海当然注意到了,装作没看见:“你的诚意我收下了,日后再给我还钱什么的,一概不收啊。”
黄思源拿着纸包的手指有一瞬间的收紧。
樊云海冲他一笑。
爽朗,灿烂。
“快去吧快去吧!”见人杵在这儿一动不动,樊云海烦了似的胡乱挥挥手,把厚衣裳盖回身上,“拿着你的药离开我的视线——回去涂了不能沾水,要是喝你就一天仨顿就成——快快快,我要休息了!”
黄思源抓着纸包,推开门离开了。
打发走了一个,樊云海还记挂着屋里的另一个,他冲深处的货架拐角处一抬下巴:“出来吧,搁那躲着瞧多难受。”
张云岫内心一惊,感情对方早就知道自己在这儿躲着看他们呢!
从角落里蹭出来,张云岫莫名扭捏。
“你是……”他感觉樊云海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有,但说的话确实是冲他,“他同学吧。”
张云岫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回答,只能以点头代替。
“挺好……”樊云海又开始了摩挲下巴的经典动作,却除了这俩字再不多说什么了。
张云岫四下看看,来都来了,又被人发现偷窥,不买点儿东西似乎不太合适……
樊云海说过话后又继续开始看短视频,对店里这位既偷听偷窥又闲逛不买的生客并不多在意。
张云岫最终买了一罐饮料,推开店门走出去,打开喝了。
冷风吹打在脸面,钻进衣领,刺骨的凉。
黄思源走时,似乎是往右拐的。
张云岫往店右边望,高低不平的方砖和凝固在各处的污水垃圾之类,蔓延进成片的低矮平房之中,看不到边。
而黄思源就消失在这之间,再寻不到踪迹。
……
元旦草率而过,天愈发地冷,夜里温度能挨到零下二十的边儿。
一日日就在每节课紧紧裹着冬季校服,头深深埋进领子里的昏睡中飞速逝去。
天冷,寒假便也长,一月中旬不到,期末考试组织过后,学校直接放了假。
黄思源很久都没再来过了。
开始的几个月,偶尔在班级名单上看见这个人,同学们还都不免议论三两句,临近放假,这人基本被遗忘在了元旦的鞭炮声中,考试时试卷的翻动声中,和最后几节课老师的苦口婆心中。
真正的冬天,从放假,开始。
深夜撇下手机昏沉入睡的张云岫迷蒙地想着,居然都已经放假了。
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昼短夜长。
张云岫一穷二白,手机里每月定时打来的微薄钱财必须精打细算着花,至于自己赚来的外快,则可勉勉强强供自己买些能补充营养的水果之类。
做不了夜行者,也绝对没有想出游的打算,寒假一起头,张云岫就终日缩在寒冷冬日的温暖一隅里,偶尔出门转一转,把家里缺下的菜挑上一挑。
再次从深霄灯火中起身,张云岫活动着因长久维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筋骨,晃悠着来到窗前,看着外面遥远的黛色山脉,近旁的黑暗楼影,长长呼出一口气。
打在窗玻璃上,一片雾蒙蒙。
张云岫抬手画了个笑脸在上面。
可惜笑脸并没维持多久,很快就因为周围的水汽而顺着嘴角和弯眼往下淌水,成了一张不伦不类的“哭脸”。
水珠蔓延而过窗玻璃,那一道印记,把玻璃上的浮尘全部带走,只余下一条窄而平滑干净的小路。
小路外是昏暗的天光,半死不拉活维持照明的路灯,萧索的小街一角,以及一个掩映在夜色下的垃圾桶。
不知道是不是垃圾桶。
张云岫近视得有些厉害,不戴眼镜情况下,黑狗能看成垃圾袋,人能当成垃圾桶的那种。
挑起一边儿眼睛再看看。
好像还有点儿像个人。
对不起啊大垃……呸,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