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伤(134)
“冰岛极光下,我也曾经去过,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极光,我很高兴……”
“傅杨,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去过。”
“傅杨,你离我很近了……”
傅杨红着眼睛,关柏盘着腿坐在他的对面温和地看着他,他跟他说,你离我越来越近了。
傅杨实在是没出息了,他说话带了鼻音,“关柏,那时候我想,等到有一天我走过你所有走过的地方,大概就是我的终点了,冰岛是最后一站。”
关柏睁着一双眼,整个人都浸泡在月色里,“终点是什么呢?”
傅杨不再逃避,“你的坟墓。”
不能共死,便不算生。
关柏站了起来,然后伸手握住傅杨满是伤痕的手指,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傅杨湿润的眼睛。
“别哭,傅杨,你看,是终点了……”
傅杨仰头任由他的手指在眼睑之下移动,眼泪顺着皮肤纹理落进另一个人的掌心。
“关柏,上次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小柏,我们重头来过好么?”
关柏伸手轻轻抱住了傅杨的背,他第一次伸手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力气完整地拥抱住了关柏。
关柏低头轻轻用唇碰着傅杨的额头,傅杨被这个亲吻烫得浑身颤抖。
“傅杨,我欠你很多个日日夜夜的好眠……”
傅杨仰着头流泪,“你不欠我的,关柏,那你怎么能说你欠我……”
“只要你活着,就很好,比什么都好。”
关柏松开了傅杨,他凝视着他的眼,“可是你听好,傅杨,我这一辈子只有这一颗心,你要是……”
他闭了闭眼,顿了一下,“它经不住这么糟蹋……”
傅杨一眨不眨看着关柏,“我不会。”
傅杨伸手握住关柏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关柏,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关柏掌心下那颗心脏在跳动,就像无数个日日夜夜那样。关柏垂下头,“那我们从头来过……傅杨,我可能需要些时间。”
傅杨站起了身,“没关系。”
关柏笑了笑,“现在是早晨四点,你还能再睡一会,今夜尽力睡个好觉吧。”
关柏毫无睡意,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头,就像是那一年在酒店里傅杨那样,坐在床头,他任由傅杨握住他的手。
傅杨昏昏沉沉间,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关柏撑着床靠近了傅杨。他伸手轻轻抹过傅杨的鬓角,低声道,“你是真的有白发了,上次看得不清楚,这次靠近了拨开……”
傅杨没回答,只是侧头离他更近了一些,关柏知道他快睡着了,这些话他听不见,关柏垂了垂眼,他看着傅杨有些怀念。
没有人会对着这样一颗遍体鳞伤的心无动于衷,似乎也并不是愧疚与同情,他摸着傅杨长长了的头发,头发已经不扎手了。
“其实有些话,我不想承认。”
他抬起了头,眼神却有些难过,“爆炸时……不是本能,有意为之。”
护住傅杨这个动作,不时本能。趋利避害才是天性,那个时候关柏那样恨他,可他还是见不得他受伤。
他违背了他的天性。
“大脑告诉我自己不能再爱你了,可身体却先背叛了我自己。”
关柏伸手轻轻回握住了傅杨的手,他坐在黑暗里看着傅杨的脸,天光渐渐亮了起来。快到七点了,关柏通宵的脑子彻底醒了过来。躺在床上睡着的傅杨却在此时有了动作,他握着关柏的手忽然就攥紧了。
他皱着眉像是陷入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冷汗顺着鬓角落进棉被里。
关柏伸手轻轻握了握傅杨的手,然后轻轻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傅杨?”
傅杨几乎立刻就醒来了,他仍旧在浅眠的循环里不得救赎,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在破晓时最模糊,关柏低声道,“我在。”
傅杨屏住了呼吸,双眼迷蒙像是才反应过来,关柏叹了口气,轻轻将手从傅杨手中抽了出来。
傅杨愣住了,他的手心随着关柏的离去迅速地冷了下来,可随即,一个更加温热的躯体靠近了。
他的太阳拥抱了他。
关柏躺在了傅杨的身侧,傅杨在梦中胆子似乎要大一些,他试探着拥抱了一下关柏,关柏并没动作。他以一种极为小心的姿势,轻轻贴近了关柏,他轻轻搂住了关柏的腰。
他的胸膛贴着关柏的后背,两颗心脏隔着两层血肉终于贴在了一起。心脏埋在肋骨下的血肉里,跳动的时候是有回声的,当两个人靠得足够近的时候,就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不是听到,而是感受到,温热的皮肤与微微跳动的血管,像是交响曲中环绕着主乐器交织而上的弦乐器。呼吸起伏,在漫长的时间里,心跳的频率渐渐重合在了一起,这就是共振。心跳共振的时刻,带着永恒的意味,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跳,就像是我的胸腔里藏着你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