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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敌一对(107)

作者:晓棠 阅读记录


基地作为中转站,驻扎人员没有多少,流动性很大,所以宿舍大部分是空着的。不然就按他这大嗓门,半栋楼的人都得被喊出来了。

南弋无语地摇了摇头,“进来吧。”

他把面包放到桌子上,取了个一次性纸杯,倒了白开水递过去,“只有这个,凑合吧。”

Oberon盯着他观察了片刻,南弋半垂着眼帘,看不情神色。

“你的朋友,邵,的事情,我听说了。”难为Oberon小心翼翼,“我联系了在WHO工作的师兄,他说有消息会尽快的告诉我。”

“谢谢。”南弋点头。

“南,”Oberon犹犹豫豫,“……”

南弋突兀地打断他,“Oberon,你明天有工作吗?”

Oberon愣愣地,“没有,我有三天假期。”

“那陪我喝两杯吧。”南弋起身,从柜子里拎出一瓶二锅头,这还是中秋节那一次,小于的妈妈寄来几大箱子食品里边夹带的两瓶,分了他一瓶。

Oberon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视死如归道:“……好。”

没什么下酒菜,桌面上凑数的一个干面包加两块月饼谁也没动。南弋不说话,一杯接着一杯,Oberon压根随不上节奏,二两酒下肚,头晕眼花,嘴都瓢了。

“南,我告诉你,你不要轻易接受他,他……”丰富的汉语储备好似被酒精稀释了,Oberon抓耳挠腮,“他不诚实。”

“是吗?”南弋试图求一醉而不得,漫不经心地回应。

“他现在很危险,我也很担心,我把他当做朋友,”Oberon大着舌头吐槽,“可是,他狡猾很多,他骗我说了很多你的事……”

“什么事?”

“就是很多在这边的事,你去过的地方,你参与过的项目,你喜欢的……嗷,”Oberon懊恼,“我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还是他告诉我的,你喜欢看电影,种植物,是吗?”

“……是吧。”南弋有些恍惚。

“那,他没有骗我,”Oberon脑子转不过来了,“他还教我中文,很有耐心……”他醉眼朦胧地抬头,“他不是要公平竞争吗,南,”Oberon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在逗我?”

南弋失笑,唇角不觉地翘了翘,这大概是这么多天以来,他唯一一瞬间松弛的表情。

“也可能是在逗我。”南弋无奈道。

他没再给趴到桌子上的人倒酒,自己喝光了剩下的二锅头,睡了个稍微囫囵一点儿的觉。

第二天,南弋被电话叫醒,有一个远程会诊,临时通知他参加。或许是滴酒不沾的时间太长,南弋发现自己的酒量明显退步,睡了大半个晚上,还是有宿醉未醒的迹象。因而,在手机屏幕晃了两下,显示来电信息是“邵禹”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眼花了。

第87章 限时陪伴

来电实际只响了两秒钟不到,再拨回去,便是无法接通。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南弋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只是一直将电话攥在手心里。

两个人第一次正式通上话,是在两天后的凌晨三点半。

“喂。”南弋接起来一个陌生号码,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从不拒接任何号码。

“没睡?”邵禹意外地问出口,随即匆忙开口,“我没事,你放心。”

然后,电话便挂断了。

南弋保持着将听筒放在耳边的动作良久不动,直到确认不是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邵禹的一句报平安,重愈千斤,足够压垮他心底盘桓着的影影绰绰的吃人巨兽,却又留下硕大的空洞,无处填补。

事实证明,每个人都有自己游刃有余的领域。邵禹虽然于医疗业务堪称门外汉,但多年经商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情世故审时度势的能力在绝境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出事当天,邵禹在与南弋通话过后,被南弋絮叨着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他倒也真上了心。本是晚上例行多绕了两圈,还真被他发现村民鬼鬼祟祟的心虚踪迹。虽然来不及逃出去,他们几个先尽量远离人群,分散开来,施行了自我隔离。待到几个小时,军队趁夜抵达之后,经历了最初束手无策的数个日夜,缺医少药,生活必需品匮乏。邵禹利用自己金主的身份,软硬兼施,持续不间断地与带队军官沟通。直至医疗队进驻,逐渐打开缺口,邵禹辅以威逼利诱,最开始是见缝插针借助医疗仪器联网的需要,蹭信号求援。后来,利用运输便利,在医药用品中夹带进现金金条用于收买疏通,加上外部压力渐趋平稳,只要他们行为不出大格,执行封闭任务的当地军队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些生活上的方便。

这些,都是南弋在事情过去之后许久才陆陆续续了解到的。

彼时,在接到一个电话之后,他便不再每天持续无效拨打邵禹的号码,以免造成麻烦。南弋攒够了所有的耐心,安静地等待。

前几天,先是不定时偶尔响起的电话,南弋每一次都能够接到,但对面却不一定来得及讲话。有一回,南弋甚至能够分辨出邵禹仓促把电话揣到兜里之后,对面传来呵斥的说话声。随后几天恢复了音讯全无,南弋稍微踏实了一点的心绪再次上下翻腾。

直到一个普通的无眠之夜,专属铃声再次响起。

南弋第一时间接起来,他习惯性地不讲话,免得错过邵禹要说的重要信息。

“怎么不说话?”邵禹问他。

南弋心尖莫名跳了一下,“你先说。”

邵禹笑了,“这次不用急,我刚送了一袋金条过去,大概够唠几块钱的。”

南弋酸涩难言,“这么贵啊。”

邵禹声线尽量保持平稳,但依然能感受到尾音的颤抖,为了能和南弋讲上一通不受限制的电话,他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

“算物尽其用吧,给医疗队和隔离人群换了不少食物进来。我算看明白了,人不容易被穷死,饿死倒是不难。”

“也是,”南弋顺着他,“金条又不能吃。”

邵禹闷笑两声,贱兮兮地问道,“南医生,采访一下,我这趟大难不死的话,有没有什么奖励?”

“有。”南弋一眨眼的工夫都没有犹豫。

“什么?”邵禹追问。

“奖励你回家。”南弋斩钉截铁。

邵禹:“……好吧。”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闭嘴。

邵禹如此干脆的应承,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南弋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应该是欣慰吧,只是舌尖有些发苦,一时不知再说点什么好。

“怎么没声了,话费挺贵的。”邵禹玩笑似地打破沉默。

南弋默叹一息,“怕吗?”他轻声问。

邵禹思索须臾,诚实道,“怕啊,我也不是视死如归的战士,怕得要死还差不多。”

南弋吸气的声音清晰可闻,“知道怕了,就该吃一堑长一智。”他话说得重,邵禹却从中听出了仿佛要满溢出来的酸楚。他本意是打算撒娇卖惨的,他知道这一招对南弋十足的好用。可当他真实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邵禹便舍不得了。

“嗨,我谦虚着说呢,你还当真了。”邵禹插科打诨,“只是个病毒而已,又不是被人拿枪指着脑袋。别说不是一定会感染,就算是,不也能治吗?医疗队来得很及时,处置专业,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死亡病例,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本身基础病严重。这里数我身强力壮,哪能那么没出息呢。”

“甭贫了。”南弋显然没信,刻意平淡的语调中压抑着汹涌的后怕。

“不信?”

“不信。”

“南弋,”邵禹声音严肃了几分,他说,“我是在鬼门关前走过的人,别把我想得太脆弱。”

南弋怔然片刻。

有些话,邵禹是准备留待以后有机会,面对面掰扯清楚的。但有时候,形势所迫,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也没必要欲言又止的。跟南弋的心理负担相比,其他事情对他来说都没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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