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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贺然婕病情好了一点,沈亭州陪她去医院探望昏迷的贺延庭。
贺老爷子一个人坐在长廊里,头发花白,背脊都佝偻了许多。
贺然婕鼻头发酸,走过去劝道:“爸爸,您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来照看就好。”
贺老爷子没有说话,半晌他才苍老疲倦地说,“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倔?”
贺然婕喉头好像刺入一根尖刺,身体震颤了两下,然后慢慢蹲到他的膝旁。
“对不起,爸爸。”
沈亭州心里跟着不舒服,走过去递给了贺然婕一张手帕。
安静的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冲散了一些悲伤的气息。
沈亭州抬起头,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剪着利落的短发,穿着军绿色的工装裤,五官跟贺延庭有五六分相像。
沈亭州一惊,拍了一下贺然婕的胳膊,“贺阿姨。”
贺然婕抬起湿润的眼睛,在看到女人那刻,表情也呆滞起来。
女人走过来,平静道:“我叫谢凝,如果不出意外,你们应该是我的爷爷跟姑姑。”
躺在病床里的人,则是她的双胞胎哥哥。
贺老爷子猛地抬头,望着面前这张脸,复杂道:“是你妈叫你回来的?”
沈亭州悄悄挪远一些,给他们这一家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这时一个护士穿过走廊,听到这狗血的自我介绍,她没有任何惊讶,面带微笑地离去。
看着这个熟悉的护士,沈亭州:……
莫名感觉她比自己经历的豪门恩怨还要多。
第33章
“我妈很早之前就去世了。”
正准备离开的沈亭州, 听到这句话脚步微顿。
贺老爷子跟贺然婕似乎也没料到,走廊再次变得沉默。
贺然婕动了动唇,恍惚地问, “怎么会?”
谢凝垂下眼,“我妈在国外做战地记者时,拍下政府高层跟叛乱军私下见面的照片, 两边人一直在追杀我跟我妈妈, 正好那个时候……他来了。”
这个“他”是指贺争。
当时谢凝随着谢衣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贺争不知道, 按原来的地址找上门, 被埋伏的雇佣军当做是谢衣浓射杀了。
“我妈是在半个月后的新闻上知道这件事的,后来她就生了病, 半年后就去世了。”
而谢凝躲在谢衣浓朋友家, 对方一直试图将她送回国。
但当时那边情况太危机,再加上她又上了政府跟叛乱军的黑名单。
等谢凝再大一点, 她也就没有回来的想法, 隐姓埋名的留在那边, 跟她母亲一样也做了记者。
不过不是在正规报社, 而是在网上爆实料的媒体人。
看了一眼轮廓英气,眼神坚定的谢凝, 沈亭州由衷钦佩。
能在那种秩序崩坏, 法律虚设的战乱国家坚持本心, 不惧危险的报道真相, 真是太了不起了。
贺然婕显然也是这样想, 拉过谢凝的手, 心疼道:“那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贺然婕温热柔软的手掌包裹着谢凝粗糙、满是厚茧的手,让谢凝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对上贺然婕那双饱含担忧与温暖的眼睛。
谢凝避开她的视线,低声说了一句,“还好。”
一直沉默的贺老爷子起身,背对着她们说,“先回家吧。”
他用的是回家这两个字,说明心里是接受谢凝的。
其实想想也是,贺老爷子虽然恨过间接害死儿子的谢衣浓,但谢凝不仅是谢衣浓的孩子,也是他们贺家的,再大的恩怨也不能牵扯到孩子身上。
见他们一家和睦,沈亭州离开了医院。
-
沈亭州一直没敢把贺延庭出事的消息告诉周子探,只说了谢凝回来的喜讯,要他在监狱里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见姐姐。
只是没想到,周子探为了早点见到谢凝,在监狱里表现得过分好。
上午接到沈亭州的电话,下午周子探就向狱警报告了放风操场的摄像死角。
这直接导致,一大批在死角抽烟的人没了圣地。
监控死角是自监狱安装摄像头以来就有的,就算再想减刑的人也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这也是监狱里的生存法则、人情世故。
周子探这个掀桌的举动,彻底犯了众怒。
从那以后,周子探从衣食到住行,方方面面都受到了狱友的“照顾”。
出去放风被人绊一跤,拿小石子砸都很常见,甚至被褥都被人用水浇湿了好几次。
但周子探仍旧没有收敛,反而化身告状小能手。
只要他发现有人闹事,或者躲角落偷偷抽烟,一定会第一时间打报告。
周子探这种“不道义”的行为,不出所料地引来一场群殴。
周子探不还手,抱住头跟脸任由他们打。
现在周子探被整个监狱的人敌视,再加上他种种行为表现出“太想进步”的思想,所以沈亭州帮他办保释时,很快获得了批准。
周子探出狱那天,真是呸声一片。
所有人都心道,这个祸害可算提前出去了,他在这儿太影响他们进步了。
有多少马上就要出狱的人,就因为揍了他,刑期多加了两个月?
只有李牧野感到茫然若失,倒不是舍不得周子探,而是……
这个姓周的什么时候变聪明了,居然想到这种办法出去?
李牧野胆战心惊地想,他该不会比周子探还要笨吧?
随后又纠结,他要不要也效仿这个方法提前出去,这样就能早点见到宁哥了。
可是——
李牧野看着身后已经打成一片的狱友们,听着他们在骂周子探,心里戚戚。
他跟周子探这种孤僻的崽不一样,他在这里没几天就跟所有人混熟了,人缘好到不行。
大家都是兄弟,他能干出卖兄弟的事吗!
李牧野义气当头时,就看见周子探突然回头,用口型对他说了三个字——
小垃圾!
李牧野:……
做人真的不要太周子探!
-
沈亭州开车来接人时,没在周子探脸上发现什么明显的伤。
但衣服一撩,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听说肋骨还断了几根,但已经接好了。
抗打的周子探骄傲道:“我护着脸呢,是不是看不出一点痕迹?”
看他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沈亭州在心里叹了一口。
沈亭州启动引擎,“先去医院吧。”
周子探点头赞同,“对,先去医院看我哥。”
本来打算带周子探去医院重新检查一番的沈亭州,表情微僵,“你怎么知道的?”
“监狱里有电视,好像有什么频道报道了这件事,但我那天没去看电视,后来听别的狱友聊天才知道,我过去问他们,他们谁也不理我。”
周子探的人缘跟李牧野天差地别,从一开始他就是一副吊天吊地,谁也不配沾他边的孤狼模样。
周子探扭过头来问,“我哥现在没事吧?”
沈亭州顾左右而言他,“要不……你先去看看你姐姐,她跟你哥长得很像。”
周子探顿时有种与有荣焉感,“那是必须的,他们是双胞胎。”
但这话并没有唬住他,周子探几乎没有思索,“姐姐肯定要看,但还是先去看我哥,他都住院了。”
沈亭州瞒不下去了,只好把贺延庭在ICU的事告诉了他。
周子探的表情一下子凝固,表情慌乱无措。
-
这之后周子探一句话也没说,缩在副驾驶座上无意识地啃指甲。
到了地方,看到加护病房里插着很多医用器械的贺延庭,周子探像一个迷茫的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走过去,将额头贴到钢化玻璃上。
看着他红通通的眼睛,沈亭州把手放到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周子探哑声问,“沈医生,我哥会死吗?”
沈亭州不能为了安慰周子探就去弱化贺延庭的病情,人到现在还昏迷,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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