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曾凯点了点头。

“小品最后结局的时候，是不是要求让演员说些类似于事后感的台词，煽情又或者七七八八的正能量剧情，然后退场？”路扬又问。

“是。”曾凯的声音很小，“没办法啊，不这样审核不过，审核导演会说作品的品质太低。”

“那你让我写？”路扬歪着头，微笑着看着他。

这事儿听起来是一份好差事，可仔细想想，分明是吃力不讨好，过后还要背负骂名的活，全国那么多人，写剧本方面的高手不是没有，可集全国之力都没有一个好的小品剧本？

这真是剧本编写人的错？

要煽情的结尾并不过分，可现在的春晚都是强行煽情，随意拉上几个演员，随便定个高大上符合旋律的主题，台词不够就让演员对视，对视个几十秒，误会解除，然后让演员们对着摄像头和在场观众来一篇自己的感想。

这哪是感想啊，这是敢想！

真以为后面那几句尬到不行的东西能够升华主题了？可是前面的小品内容完全就没有个铺垫，这事儿就像空中阁楼，又像揠苗助长，大家都没代入进去呢，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匆匆完结了？

能感动谁？

有看这小品的功夫，还不如跟亲戚伙围坐在火炉边喝茶聊天，打麻将或者烧烤呢。

简直浪费时间。

大过年的，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地看春晚，本来都是想过来笑的，可你在应该让人笑的节目里面塞砒霜，这谁顶得住啊？

路扬不想写。

甚至很抗拒。

见曾凯不说话，也见他带着一片好心来的，路扬也不想把话说太重，他语重心长地拍拍曾凯的肩，“曾凯啊，这事我写不来，小品剧本，我有几个小构思没错，可都不符合要求，我就是个俗人，总觉得这玩意是让人笑的，不是大过年给人心堵的。”

可曾凯还想争取，他想了想，说：“其实这些年的小品也没什么改变的……”

只是这话他说起来的气势都不够足，见曾凯那不死心的样子，路扬又问：“你小时候看春晚不？”

“看。”曾凯点点头。

“小品节目呢？”

“那我可太喜欢了。”曾凯说到这里就打开了话闸子，“以前年纪小，春晚的时候就喜欢小品和魔术，要不然就是相声，毕竟唱歌跳舞的我也听不懂看不懂。”

“不不不。”路扬摇了摇头，“你错了。”

不等答复，路扬又说，“以前的小品和相声，都是让人爆笑的，适合阖家欢乐的场景，过年嘛，本来就是要喜庆点，谁不想笑呵呵地过去？至于魔术，只不过是因为那时候的魔术咱们很少见，很新奇，猎奇心理存在。”

“可现在呢？”路扬拍拍曾凯的肩，留下这个问题。

曾凯突然不说话了，他之前去电视台录制的时候，只负责唱歌方面的排练，对于小品方面也是了解不深，也只是听亲戚说有个小品节目需要个剧本，他才想着透露这消息给路扬的。

那时的他还以为是机会，可现在想想……

机会个der啊！

这不就是浪费表情的事儿吗！

曾凯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摆摆手，意思是这个话题结束，没了话题，这么一来又变成了单纯的拜访。

他和童玲跟路扬说起春晚排练里的事儿，“我和童玲唱《最炫民族风》，引进了其他的几个流量明星，歌曲部分也被国家队的老师进行了一些更改。”

“不打紧不打紧。”路扬摆摆手，“国家队的老师有能力，而且原来的版本距离春晚那种阖家欢乐的气氛还差了一点，是要更改的。”

“只不过不是我和童玲的合唱……”曾凯弱弱地说，“有很多节目都有流量艺人的加入。”

“收视率低了，要靠流量明星拉拢部分观众。”路扬一针见血，“和你们一个节目的是……”

“张明月和戴希望。”童玲在一旁说，“流量明星，不过人还不错的，也肯学，他们唱歌水平一般，但练习很刻苦。”

“听起来不错啊。”路扬说，“肯下功夫的流量明星不错的，之前我走入了误区，不用把流量当成猛虎，现在的老艺人，曾经也是他们那个时代的流量，努力，经得住时代的洗礼，那才是关键。”

“嗯嗯。”两人点头，像是听老师上课的学生。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种感觉，曾经的路扬和顾清寒好像不是这样的，他们对所谓的流量明星并不感冒，但现在又从路扬的评价看……

好像又赞同了？

当然，只是赞同那一部分刻苦的。

不过这也能让两人佩服了，路人组合心里达成共识：路哥的格局真大。

天色不早，快到饭店，顾清寒瞅见了窗外的希望，作为主人，也作为烹饪新人，她兴致勃勃地说，“要不你们留下来吃个饭吧，我下厨。”

这……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路扬发布的朋友圈，也知道顾清寒最近在琢磨美食，可一个孕妇，又是他们的老板，还有那明星的咖位也比他们大，现在给他们下厨……

没这个脸吧？

“留下吃个饭。”路扬见两人犹犹豫豫的，直接帮他们做出了选择。

没办法，现在白白送上门几个能品尝他媳妇手艺的试验品，能让他们跑了？

而后，曾凯和童玲就看到了比较赛博朋克的一幕——顾清寒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个防毒面具，又并冰箱里拿出食材走入厨房，这女明星竟然全副武装地给他们下厨！

“前不久买的东西。”路扬解释着，“怀孕嘛，少闻点油烟。”

“啊……对对对。”两人只能点头，不敢发出评价。

就是担心等下来的饭菜是不是也那么赛博朋克。

……

有人等待晚餐，有人气得吃不饱饭。

“这些东西真的配上春晚？”

曾勋在办公室里发怒，他手指着桌面上的一摞剧本，若不是为了形象，若不是不想恶心自己，他还真想给这些剧本吐上两口口水，然后砸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

他是春晚小品方面的负责人，当然，严格意义上说他是总导演的下属，可在小品方面还是有自己的决定权。

今年春晚抱上来的小品节目很少，少到不能再少，曾经给人带去不少欢声笑语的小品表演者都开始养老了，那些曾经的面孔一去不复返，而现在的新人演员和编剧……

简直难登大雅之堂。

“曾导。”下属也心急，“现在就只有这些个小品了，没办法啊，上面要求严，然后也不知道是谁这些年传来了必须要最后扣题的风气，搞得所有的小品安排都很仓促。”

“那你跟他们说我要的要求没有？”曾勋眯着眼睛问，“主题不是必要，最后的扣主题，要铺垫得好，笑点才是关键，笑点要多，要让人看到就笑，笑到把年夜饭都喷出来的那种！”

下属不敢说话，这要求，如果曾勋不是他领导的话，他还真想让他去许愿池里找王八许许愿试试。

小品的包袱本来就少，而参演的那些艺人总想着给上面卖个好，谁不想上面点头夸赞一下？于是所有人都搞出这种旋律的东西了。

过分解读，没办法，人之常情。

“你手里还有个剧本？”曾勋看着下属的手上，“什么时候的？”

“刚刚他们交上来的。”下属心领神会地送上去，“演员和编剧感觉都还不错，我个人觉得还可以。”

“那我看看。”

曾勋接过来就看，可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之后，都快把他高血压给看出来了！

这小品名字叫《结婚照》。

脚本一大堆，洋洋洒洒十几页，可曾勋看了之后只想说，离谱！

讲的是一对新人在结婚照相馆的事儿，可看里面的设计，全程都在吵架，逻辑狗屁不通，一点包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