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恪连的眉头皱的更紧。

连着十多天的时间，庄璧凡天天在肖恪连的店门口堵他。因为高中时代的种种，肖恪连对他既怨恨又戒备，庄璧凡像是清楚他的心理活动，所以没有表现的很强硬，他的示好点到为止，并没有影响肖恪连的正常生活。

庄璧凡会在他晚班回家的路上远远的跟着确保他的安全；会在他被客户刁难时出手帮忙；会在他干重活时搭把手……

如果说这些润物细无声的接近收效甚微，那么那晚的坠湖事件就相当于是强行把两个人给绑在了一起。

不管肖恪连心里怎么看待庄璧凡，他生病都是因为自己，肖恪连人心软又老实，没办法视而不见。

“肖肖，我是自愿跳下去的，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是在赎罪。”

肖恪连的表情庄璧凡都看在眼里，他拉住肖恪连的手，极尽温柔道：“只要你能给我向你赔罪的机会，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庄璧凡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

“这是我托人给你找的一间音乐学校助教的工作，你现在这份工作……毕竟不能长久，况且你钢琴弹得那么好，放弃了岂不可惜？”

庄璧凡把文件强硬的塞进肖恪连的怀里。

“肖肖，就算不是为我，为你自己考虑，你也没理由拒绝的，是不是？”

肖恪连虚握着那份文件，那薄薄的几张纸在他手里仿佛千斤重。

天知道他有多想回到校园，有多想重新演奏一次钢琴曲。

要不是这个人……要不是他……

从前害他坠入深渊的人，偏偏现在又是唯一一个愿意帮他的人……

肖恪连隐隐咬着牙根，口腔里蔓延出血腥味。

他想把文件狠狠砸在庄璧凡的脸上，质问他是不是想用这些小恩小惠磨平从前带给他的伤痛。

但看着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就仿佛他昏暗生活里唯一一点生机，他实在是……舍不得。

“肖肖，别难过，从前都是我不好。”庄璧凡一见肖恪连这幅样子，当即摸上他的脸，“你不用着急拒绝我，好好考虑几天再做决定，嗯？”

庄璧凡从肖恪连的手里抽走文件：“我有些饿了，现在我们去吃饭好不好，我知道一家味道不错的法餐，我带你去尝尝，好吗？”

肖恪连根本不想吃什么法餐，他脑子乱的很，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一顿饭下来肖恪连味同嚼蜡，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餐闭，肖恪连去了一趟洗手间，正浑浑噩噩的洗着手，突然身侧出现一道黑影。

肖恪连扭头一看，居然是萧翎。

“真是你啊。”

萧翎歪头靠在洗手池边的墙上，脸上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早就看到你了，你跟庄璧凡……来这儿吃叙旧饭？”

肖恪连一僵，脸上变得有些难看：“我，我不是……”

萧翎微微一笑：“聊聊吧，我也在这吃饭，那边小包间。”

“里头还有咱高中另一位同学，他也想见见你。”

*

这件法餐厅西面有一排半包围结构的小包间，平时是敞开的，供客人观赏餐厅中央的钢琴表演；如果客人想要隐私性好一点，也可以选择关上门，把包间变成一个独立的小房间。

肖恪连一进来就看见房间里做了个人，那人一身杏色交领线衫，皮肤白的像玉，周身散发着一股淡雅闲适的贵气。

肖恪连起先还诧异自己哪里认识这样气质卓绝的同学，就见到叶絮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肖先生，你好。”

是叶絮。

肖恪连被叶絮看着，不觉有些受宠若惊。

那个和萧翎并肩学霸和校草的叶家大少爷，居然会记得他。

“你，你好，叶少。”

肖恪连不禁局促起来，这么漂亮的人，任谁面对起来都会觉得有压力。

“别紧张，坐。”叶絮温声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今天无意中看见你跟庄璧凡在一起，有些惊讶。”

肖恪连愣了一下。

叶絮这句话，摆明了就是知道他和庄璧凡从前的事情了。

但事实上，高中时期庄璧凡一直很小心，两个人的关系几乎没有人知道，结果现在不仅萧翎知道，连叶絮也——

“实不相瞒，我确实知道你和庄璧凡的关系，”叶絮耸了耸肩，“因为我不小心撞见过。”

肖恪愣了一下，也想起来了。

有次庄璧凡午休时拉着他在无人的教室里亲热，似乎让人看见了，庄璧凡当时吓得脸色惨白，自此再也没在学校里乱来过。

“正是因为我知道一点你们之间的纠葛，所以我才好奇——”叶絮微微挑眉，“到现在这个份上，肖先生也愿意跟庄璧凡那种垃圾复合吗？”

肖恪连一愣，当即反驳：“我并没有——”

叶絮看着他，微微一笑：“没有……但是和他一起，在大半是情侣的餐厅吃晚饭？”

肖恪连哑了，他艰难道：“这里面有很多事……我不好解释。”

叶絮看了他半晌，认真道：“肖先生，我不想为难你。说实话，我能看出来你跟庄璧凡之间是他在主动。可能是他纠缠你，也可能是他做了一些让你无法拒绝的事情，你才答应跟他吃这顿饭。”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人在你生活里侵入的越深、越久，你就越没有办法拒绝他。”

想过的。

肖恪连有些无力的想。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他无权无势，面对庄璧凡的纠缠，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跑，庄璧凡能查到；打他一顿，庄璧凡又根本不痛不痒。

总归，他和庄璧凡之间悬殊过大，庄璧凡想要如何，他连拒绝的立场都没有。

“我听说，庄璧凡最近一直在接触XX电器家的千金，似乎还挺顺利的。”叶絮平静道，“不出意外，他们可能很快就要订婚了。”

肖恪连脑子一嗡，他木木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庄璧凡应该很快就要订婚了。”叶絮又重复了一遍，他静静盯着肖恪连的表情，“他在这个时候找上你，你觉得，他预备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上？”

“他有了妻子家的助力，未来一片坦途，一旦有一天你们之间的事情东窗事发，你猜——”

“你高中的遭遇会不会重演一次呢？”

肖恪连呼吸有些急促，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

这个人、这个人居然——

肖恪连的眼眶很快变得赤红一片。

他因为这个男人前途尽毁人生无望，他甚至都不指望庄璧凡对他忏悔愧疚，只想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没想到他……还想再次将他置于从前那种不堪的境地。

肖恪连拳头捏的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

非要把他逼死吗？他就这么好欺负吗？

叶絮见肖恪连的样子，有些欣慰的勾起唇角。

好在这人不是无药可救的恋爱脑。

他还捞的动。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找萧翎，或者找我。”叶絮微微一笑，“不巧我跟庄璧凡也有一些私人恩怨，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

没一会儿，肖恪连从包间里出来，他口袋里的手机已经震动了老半天，但他一点都不想看。

他浑浑噩噩的走出餐厅门，只听一个焦急的男声传来。

“你跑哪儿去了？”庄璧凡这才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我都找了你半天了。”

肖恪连深深的看着他，双手死死的捏着拳头，拼尽浑身的力气才忍住不和面前这个男人同归于尽。

“怎么了？”庄璧凡笑笑，“去趟卫生间眼睛都红了，偷偷在里面哭了？”

“没有。”肖恪连揉了揉眼睛，“洗手液溅到眼睛里，激的。”

庄璧凡只当他不好意思，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晚还是去我那里住吧。”庄璧凡暗暗搂住肖恪连的腰，“我那里多好，清清静静的，你睡得也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