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明显是大城市白人习惯性的怜悯式表达，她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清楚了林肯高中与她当年就读的安多弗菲利普兹高中之间的不同，随后就意识到那天说出的话有多让人难堪，然后内心马上涌起强烈的愧疚感。

但这位法瑞尔小姐显然不清楚，那天的话其实并不伤人，因为她当时一无所知，而此时这种怜悯式愧疚，才会真正伤人，或者说，被道歉的人，不会注意她的歉意与内疚，只会敏感的捕捉到对面那家伙欠扁的优越感。

当然，这不是她的错，而是那种所谓上流精英美国人的通病，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伤害了社会阶层低于自己的人，就会出现这种所谓的绅士表现，他的确是在道歉，但会对被道歉的人造成的二次伤害，远比第一次时更严重。

上一世他就在自己那些商学院的美国同学身上目睹过这种情况，那些家伙当发现自己的错误后，会第一时间寻求对方谅解，但明明很诚恳的语气，很真挚的表情，可是对方就是不想原谅他，只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骂他一声Son Of Bitch①。

法瑞尔被汤米·霍克打断自己道歉的举动有些错愕，毕竟自己是老师，一名学生打断自己的话，是很失礼的行为，但看汤米·霍克的表情，显然自己这次的道歉，非常非常糟糕。

“我做错了什么吗？”法瑞尔不解的反问道：“我只是想对那天自己说过的话，向你道歉。”

汤米·霍克有些无奈的瞄了眼自己的廉价腕表：“法瑞尔小姐，你只需要记住，不要因为自己的无知而道歉，无知不需要道歉，需要的是反思，所以，还有其他事吗？我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去解决，AP考试迫在眉睫，你如果喜欢与学生交流，可以换一个学生，比如丹尼斯·赫伯斯，据我了解，他最近在四下询问你的联系方式。”

“我很让人生厌？汤米·霍克同学？我看到你望向我的眼神充满无奈，似乎与我谈话对你而言仿佛是一种折磨。”法瑞尔看到汤米·霍克那副无奈的表情，有些好气又好笑地问道。

她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算真正的教职，而是学校行政人员，但至少此刻从样貌与对人真诚的态度上，也不至于让一名学生露出无奈的神色。

“不，你非常漂亮，很有吸引力，是很多男生喜欢的类型，可能也会包括我，但我现在对成绩的热爱超越了你，我只想利用非常宝贵的时间来进行学习，然后考个还算不错的大学，离开这个地方。”

“我电话联系你的原因就在于此，作为你的大学招录指导老师，我了解到你正筹备高中毕业论文，但是我发现，本校图书馆已经四年没有更新过，相关参考书在其他私立高中已经迭代更新，我是说林肯高中的书籍比起私立高中，似乎更新速度太慢了一些，所以我想对你说，我对上次的事很抱歉，然后安多弗菲利普兹高中那边……但……看起来，这次的见面，又被我搞砸了。”奥蒂莉亚·法瑞尔说到最后，有些郁闷的探口气，慢慢站起身：“我很抱歉，希望接下来……”

听清楚面前这位女老师喊自己来的来意之后，汤米·霍克从座位上站起身，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渴望，只是奥蒂莉亚·法瑞尔，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开口：“不，法瑞尔小姐，你是个很棒的指导老师，比威廉姆斯先生更出色，至少威廉姆斯先生不会想起给予学生一些校园之外的帮助。”

“是吗？哇哦～”法瑞尔看向汤米·霍克，有些惊讶对方的反应。

对面的男生几乎是一瞬间从面对自己时的满面无奈变成了全神贯注。

汤米·霍克用力地点点头：“是的，我的确需要一些本校缺失的参考书，但如果自己去卖，价格太贵，如果您有其他学校图书馆的借阅证，能帮我借来一些相关书籍，我会非常感谢。”

面前的女人来自安多弗菲利普兹私立高中，虽然那座学校距离华威有一百七十公里的距离，但如果她肯帮自己搞来一张借阅证，汤米·霍克不介意为了获取知识而开车狂奔一百七十公里。

“不需要，我刚刚说，希望接下来这些参考书，能让你看到我作为你的指导老师的努力，我会尽力做好这份工作，与你们平等相处。”奥蒂莉亚·法瑞尔走到办公室角落的一处整理箱，弯腰打开盖子，扭头对汤米·霍克示意道：“我参考安多弗菲利普兹高中的标准，买下了一些知名大学教授出版的学术性参考书。”

“送给我？这些书全部都是送给我的？”这是汤米·霍克穿越过来两个多月，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名为贪婪的表情。

因为这两个月他已经知道，美国底层穷鬼获取知识的难度。

“不，只是你拥有近期使用权，等你毕业考上大学之后，要把它们留在学校图书馆。”看到汤米·霍克的反应，奥蒂莉亚·法瑞尔就知道自己做得不错。

“当然，当然！”汤米·霍克嘴里连连答应着，有些不敢置信的上前蹲下身，用手轻轻抚摸着整理箱内那些还未拆开塑封的崭新图书，要知道，美国的图书售价高得惊人，尤其是学术性而非娱乐性图书，价格更为昂贵，一本动不动就要十几美元，这一箱看起来没有多少的二三十本学术论述，很可能就要花掉奥蒂莉亚一个月的薪水。

马丁路德金那位黑人领袖就曾经说过，从美利坚建国至今，抛开经济膨胀之类的变数，黑人和穷人为什么获取知识困难，因为知识的价格太过昂贵，始终被政府保持在一本图书的价值等同七磅牛肉这一水平线，也正是如此，让绝大多数穷人根本无法做到食物与知识兼得。

“所以，你确定不会因为那一天发生的事不愉快？”法瑞尔看着仿佛贪婪恶龙觊觎宝藏般抚摸那些图书封面的汤米·霍克，笑着问道。

“不愉快？法瑞尔小姐，你现在在我心目中已经与圣母齐名，如果圣母不怪罪我渎神的话，我可能会把你照片贴在她的像上，日夜顶礼膜拜。”汤米·霍克直起身，看向面前的美女教师：“这是我……”

“汤米！休·斯派德那个混球被我与梅洛妮姨妈在警察局合作默契，就像神圣骑士，屠杀了那条该死的恶龙！”丹尼斯·赫伯斯从办公室外探出个头，神情难掩激动的低声咆哮道。

奥蒂莉亚微微皱眉，有些可爱的看向丹尼斯·赫伯斯提醒道：“同学，你似乎忘记了应该先对老师打招呼。”

“法瑞尔小姐，你好，汤米！休……”丹尼斯·赫伯斯撩了一下头上的发带，准备加上对老师的问候之后，继续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汤米·霍克转过身：“别再提醒我，我不会赖账，丹尼斯，它们是你的了，你可以随时去拿走。”

“再见，汤米。”得到汤米答复的损友马上缩回了头。

汤米·霍克转身看向奥蒂莉亚·法瑞尔，深鞠一躬开口说道：“今天，我同时收获了知识与财富，这是我两个月来最开心的一天，谢谢你，法瑞尔小姐。”

不过很快，丹尼斯·赫伯斯又再次从门外探出头：“再次确认一下，汤米，按照约定，你积攒的三十七张《阁楼》杂志靓女海报现在归我所有，是吧？”

汤米·霍克绝望的低下头：“是的，丹尼斯。”

“Yeah。”丹尼斯晃了一下手臂，随着远去脚步声响起，彻底消失在门外。

“很高兴知道你之前的知识与财富来自于《阁楼》杂志，汤米同学。”听到这两个男生的对话之后，奥蒂莉亚耸耸肩，调侃道。

注释：

①狗娘养的。

第26章 祝他在监狱好运

华威市警察局问询室，虽然警察并没有对自己进行任何限制，但休·斯派德却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像少年时去森林野营时的那种感觉，总感觉四周有什么野兽在暗中窥伺。

此时，教师工会赶来为他提供帮助的年轻律师正坐在他对面，表情复杂地翻阅着手里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