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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痒(16)
作者:喝豆奶的狼 阅读记录
作为一个三好学生乖乖男,早恋这个话题对余景来说过于超前了。
更何况还是跟个男人早恋,这已经不是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了。
余景吓了一跳:“我回教室了。”
他摘掉祁炎的手臂,走得很急。
太阳从身后晒过来,低头能看自己身前的影子,晃得头晕脑胀。
“敢不敢?”祁炎在他身后大喊,“余景!你敢不敢?!”
操场附近的同学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余景咬着唇,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回答我就把问题问全乎——!”
余景猛地停下脚步。
“余景,你敢不敢跟我——”
“敢!”
余景转身的瞬间喊出回答,几乎用尽全力地,被迎面的阳光刺了下眼睛。
有什么不敢的?
跟祁炎谈恋爱。
祁炎咧嘴笑得张扬,像夏天热烈又慵懒的太阳。
他伸了个懒腰,再拢起双手,放在嘴巴前兜成喇叭状。
“好——我知道了——”
-
晚上十一点,连珩下班回家。
漆黑的楼道随着电梯门的打开而照进第一缕灯光。
他迈开脚步,红外感应灯随之亮起。
连珩嘴里叼了根未点燃的烟,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还没来得及低头,手突然顿住了。
深灰色的防盗门边,余景撑了下地面,挨着墙慢慢站起来。
连珩立刻摘了烟,过去扶了一把。
余景的手很凉。
“小珩…”他声音很轻,微微发抖,“对不起。”
连珩狠狠皱了下眉,开门把余景拉进了屋。
余景六神无主地站在玄关,视线发直,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连珩带到沙发上坐下,再往手里塞一杯热茶。
他哭过,一双眼睛红得不行,显得脸色越发苍白,唇瓣就没了血色。
像一只待宰的兔子。
连珩想。
那种慌乱而又不知所措的恐惧,如烙印一般刻在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神情上。
这让连珩非常不舒服,几乎是生理性的排斥。
他有些焦躁地在余景面前走了一个来回:“吃饭了吗?”
余景猛地抬眼,撞上连珩的目光。
他似乎非常敏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立刻警觉起来。
可是面对真正的询问与互动,回应又格外迟缓。
余景摇了摇头。
于是连珩去厨房忙活。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端在了余景面前。
“凑合吃点。”
余景抬了抬眼,看向站在茶几边的连珩,眼底浮出几分湿润。
雾蒙蒙的。
连珩垂在裤缝处的手指蜷起两个指节。
他见不得这样的余景,哪怕一切都如他所愿。
“小珩,我知道我之前说的情况几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吗?”
余景认真地看着连珩,几乎暗示着,希望能得到一点儿他想要的、哪怕是敷衍的回答。
可连珩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压抑着心底翻涌沸腾的情绪,平静地失控。
绝望从胸口溢出来,凉得就像此时窗外的月。
余景安静地等着。
等了许久,连珩笑了。
他屈膝坐在了茶几边的地毯上,垂眸把筷子递过去,放在余景掌心。
再抬头,微微仰视着看他。
目光温柔,轻轻地说:“吃完,我告诉你。”
第14章
连珩没想着钓余景的胃口,他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把事情调查清楚,再找过来,是打算把事情摊开来全部告诉余景。
毕竟早点揭露,也好及时止损。
他乐意看见余景和祁炎分开。
只是半道上出了点问题,余景的胆小超乎他的意料。
都不说分析利害权衡舍去,余景压根就不能接受,甚至愿意维持表面和平,自欺欺人。
这不是连珩第一次在余景身上失算。
当年余景和祁炎的事在高考后被意外发现,惊动了老师和家长。
面对多方压力,连珩以为余景会和以前一样,耷拉着脑袋接受批评,保证绝不再犯。
家风如此,余景向来听话。
然而那次余景却垂着睫,抿着唇,像头尥蹶子的犟驴,一言不发。
他被关在了家里,没收了手机,不给出房间。
三餐加起来吃不了从前的一顿多,体重锐减,整个人瘦了一圈。
可能担心这么关着会出什么事,所以七月底的时候,余景父母偶尔会放连珩进房间去问功课。
而就是那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几乎是后几年连珩噩梦的全部来源。
他从未见过这样冷漠的余景。
或许是那时候的样子太狼狈了,余景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哭红的眼睛浮肿,唇瓣干裂,脸上印着凸起的指痕,就没消下去过。
眼神是空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儿。
手里拿着着笔,问题目也只是将步骤写在草稿纸上。
不说话,也没表情,浑身上下仿佛被抽掉了精神气,只剩下一具用线拉扯着的躯壳,在巴掌大的房间里静静等待着溃败与腐烂。
连珩对祁炎的恨意在那个夏天达到了最高。
因此,面对前来寻求帮助的祁炎,他说出了这辈子最恶毒的话。
“阿姨说得对,你就是个狗皮膏药,沾上一点准没好事。我哥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你们都是男人,你真想毁了他一辈子?”
十七岁的连珩太想让余景和祁炎分开,光冕堂皇地使用着大人们认可的理由。
在祁炎面前,他是一个清醒者、胜利者。
他和余景的父母站在统一战线,他们才是更亲密的关系。
他以为他占上风。
以为只是时间关系,余景就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八月盛夏,余景的不告而别狠狠打了连珩一个耳光。
所有人都大跌眼镜,震惊万分。
他们忙着在邻市寻找,犹如大海捞针。
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连珩感到诧异。
同时,他心底压抑着的,那份秘而不宣的情愫,也在此时最为汹涌。
分明都是男的。
分明不可以。
他所恐惧的、逃避的一切,余景为什么能迎头直上,几乎将脚踩在他的脸上。
为什么?
因为祁炎吗?
那换他可不可以?
大胆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如火焰般骤起,膨胀、炸裂。
震耳欲聋。
随后,冷却后的灰烬如雪一般薄凉,飘飘扬扬落在连珩心上。
他没得到答案,却明白迟了。
十七岁的连珩为自己的偏激与迟钝付出了代价。
那个从小保护着他长大的哥哥,彻底离开了他。
-
“所以你昨天压根就没说自己已经顺藤摸瓜扒拉出来那个女人了?”
连珩烦躁地“嗯”了一下。
人就是这样特别矛盾的东西,连珩想看余景伤心崩溃——如果想让他离开祁炎,也应该伤心崩溃。
可余景还没难过一点,他又心疼得手慢脚乱,连话都不敢说了。
因爱生怖,因爱生忧。
连珩这辈子所有的担惊受怕,都折在了余景这里。
“唉,没事。”
他身边的人端着酒杯,长时间的停顿,最终摇了摇头。
“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
连珩斜眼看过去。
“而他,你的宝贝哥哥、渣男锅里的青蛙,会在事情败露之前被温水煮到麻木,接受现实,相安无事地继续生活。”
连珩:“……”
“而你,我的朋友,纯爱战神、暗恋高手,终将孤独终老、一无——所有!”
周老板冲他举起酒杯,风骚地一挑眉。
“……”
连珩和他碰了一下杯。
“谢谢。”
再低头,抿了一嘴苦涩。
连珩想过这些问题,在他妈急着给他找对象结婚的时候。
前些年特别着急,赶鸭子上架似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