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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两天没睡了,”钟慎突然说,“你先回公司吧,这件事等我睡醒再说。”
唐瑜:“……”
“不是,你还睡得着啊?”唐瑜两手一抓头发,有点崩溃,“我真怕奚总过几天带未婚妻回国,到时候你我都要完蛋。”
听见这句话,钟慎终于给了她一个不算敷衍的眼神,但眼里传达的情绪分明是“死就死,正好我懒得活了”,或者“地球爆炸也无所谓”。
唐瑜差点心梗发作,突然意识到,他可能不是精神稳定,而是情绪已经烂到底,再没有下降的空间。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唐瑜看来,钟慎和奚微会有今日危机,绝不是奚家、奚微,或者空降未婚妻的问题。纯粹是钟慎自找的。
“哎,七年前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我们这辈子发达了。就算你当不上正牌太子妃,起码也能混个祸国妖妃当当,我跟着你鸡犬升天,吃香喝辣……可一晃七年,你怎么还是不得宠呢?你有没有反思过?”
经纪人又开始念老黄历,钟慎嫌她烦,起身避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十二月末的天气看着晴朗,其实冷得彻骨。钟慎单薄的衬衫被风鼓动,寒气直钻心肺,他却好像感受不到,整个人从内里透出一种又钝又封闭的沉默气质。
他总是这样。不出事还好,每当有事——比如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和奚微闹矛盾,唐瑜就提心吊胆,让他立刻去跟奚微道歉,可他都当耳旁风。
奚微的脾气其实不坏,但也绝对称不上好。钟慎不是合格的情人,对金主不够殷勤,而奚微之所以不计较,只是因为没察觉罢了。
正如钟慎所说,奚微很忙,很少想起他,每次见面除上床几乎没有交流,他偶尔表现反常,奚微也“看不见”。
看不见的本质是不在乎。
连旁观者唐瑜都忍不住感慨,太子殿下可真是无情,相伴七年的枕边人,千万人追捧的大明星,他竟然一点也不动心。
幸好钟慎也没动心,否则唐瑜要可怜他了。世界这么大,喜欢谁不好?喜欢奚微纯属白日做梦、自找折磨。
但无论如何,奚微都没有错。
金主能有什么错?
唐瑜叹了口气:“我早说过,你对他应该更热情更尊敬一点,他是你的金主,不是男朋友,你搞人格平等那套有什么用?你心里想什么他都不在乎。可你不听啊,你听过吗?”
钟慎充耳不闻。
“他不找你,你不会找他吗?主动点行不?——发消息,打电话,问他在英国还是美国,能不能抽时间见你。你撒个娇卖个惨,求他点头,然后立刻买票飞过去,机会都是争取来的,你懂不懂?”
钟慎又不傻,当然懂,他只是不愿意做。至于为什么不愿意,唐瑜一直没弄明白。
说句难听的,都已经被包养了,还立什么清高的牌坊?
但钟慎的确有点清高的毛病,仗奚微势在外面作威作福的只是唐女士自己,钟慎从来没有过。钟慎也几乎不跟任何人交往,人际关系全靠经纪人维持,别人讨好的、羡慕的、嫉妒的眼光他都不看,除喜欢拍戏外,他没什么爱好。
这样一想,他实在是个寡言无趣的人。奚微竟然能留他七年,也不像是一句“没觉察”能解释的,大概因为钟慎脸好,不可替代的容貌才是核心竞争力。
唐瑜唉声叹气道:“祖宗,我说这些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你——”
话没说完,钟慎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唐瑜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分号。
唐瑜无语了下,猜到是奚微——钟慎活像谜语人,之前给奚微的备注名是顿号,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改成分号了,反正永远是标点符号,不带重样的。
但奚微亲自打电话来,说明事情好像还没太糟。
唐瑜紧张道:“快接!”
钟慎接起电话,打开门,冷漠的眼神点了点经纪人,指着电梯赶客:“你可以走了。”
说的是“走”,表情分明是“快滚”。
唐瑜:“……”
**
同一时刻,奚微既不在英国也不在美国,回国的飞机今早便已落地,但他没通知任何人,连司机也不知情,随行的秘书开车送他回家。
奚微不跟奚家人同住,回的自然是他自己的家。在明湖畔,一栋三层的白色别墅,庭院广阔,四周花园环绕,平时由管家和园丁打理。但侍弄花草并非第一要紧事,最要紧的是伺候好家里那两条宝贝疙瘩一般的狗。
一条边牧,一条阿拉斯加。上午九点,奚微的宾利还没驶进大门,它们便听见熟悉的车声,抢在管家之前冲出庭院,一左一右蹲在门口,熟练地迎接主人归来。
奚微有轻微的洁癖,喜欢狗但不允许它们肆无忌惮地扑到身上撒娇,两条大狗经过严格训练,热情地扒车门,待主人下车后却只矜持地摇尾巴,轻轻蹭他的西装裤,比小型犬还要乖巧可爱。
“乖。”奚微奖赏般摸了摸狗毛,一脸倦意地解开领带,脱下外套给管家,迈开长腿上楼。
坐了十几小时飞机,身体疲惫,时差混乱,奚微洗去一身风尘,紧闭卧室窗帘,一觉睡到下午。
醒来后他又洗一遍澡,才终于觉得舒服了些,披上浴袍下楼,给钟慎打电话。
时钟指向下午两点,厨房飘出饭菜香气。管家在陪大狗遛弯,秘书在沙发前处理国内的近期事务——这位秘书叫方储,负责料理奚微的个人生活,因此他经手的主要是一些家事和社交邀约。
奚微下楼时,方秘书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楼梯上缓步走下的男人浴袍松散,一身潮气,略长的发尾垂在颈上,水珠沿冷白的皮肤滑下,没入胸膛。衣襟内的风光引人遐想。
但只一眼,秘书就规矩地收回视线。——奚微和那些常年曝光在镜头下的明星不同,他的相貌不容评价,夸他长得美也是一种冒犯。
“你在哪儿?过来陪我吃饭。”奚微坐到沙发另一边,跟钟慎讲话时,慵懒的嗓音中散发一种私密的、令人心口发酥的味道。
方秘书听不见对方答了什么,但知道是钟慎,脸色略带犹豫,有事情想汇报。
奚微余光瞥见,把手机稍微挪远些问:“怎么了?”
“今天出了点事,您看。”方储打开微博,给奚微看热搜。
舆论风波发酵到现在,有关钟慎的黑词条已经不止一两个。奚微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这种小事也要问我,你不会处理?”
“……”方秘书欲言又止。
奚微的注意力回到通话上,对钟慎说:“对,我回国了。”
“是一个人回来,不然呢?”
他无意多聊,即使和钟慎已经三个月没见面。
上次约会是哪天来着?
奚微回忆了一下,具体的时间地点已经模糊,但过程竟然在脑海里清晰重现。
钟慎是沉默的个性,做的时候也沉默,但非常投入,用力也重,奚微有时喜欢有时不喜欢,像海京市变幻莫测的天气一样随机。
那晚他恰好随机到不喜欢的状态,钟慎却不知为什么比平时还粗暴一些,奚微皱着眉把人推开,不悦道:“你心情不好也别来我这发泄,谁伺候谁?”
“……”
钟慎被他一句话赶出门外,而后便是长达三个月的分离。
其实不是三个月没联系,一个星期后钟慎就发消息问他:“你生我的气了吗?”
奚微没回。不是闹别扭故意不回,他心里没有这种幼稚的情绪,纯粹是因为当时在忙,而忙完之后不记得了。
大概一个月后的深夜,钟慎又发一条:“下雨了。”附一张图,是在影视城酒店里随手拍下的窗景。
奚微正要回复,发现消息已撤回。
钟慎似乎发错人了。
这让奚微有点不高兴。但情绪是微妙之物,纵然不高兴,却没浓烈到值得发火的地步,奚微只皱了下眉,当做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