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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的(59)

作者:路曲十三 阅读记录


“谢少?”叶彦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方才何嘉转身欲走,走了几步却突然折返——

“这个给你。”

“以后身上记得带药。”

药?什么药?

叶彦有点懵。他刚才看了一眼,何嘉从衣服的贴身口袋里拿出一瓶很小的药瓶,递到谢鑫昊面前,然后转身走了。这次他走的再无留恋,公寓顶层的高窗灌进来一阵风,何嘉背影挺直,但略显单薄,隐约被风吹得晃动。

而谢鑫昊却像被钉在原地,久久地伫立着,沉默不语。何嘉走的时候谢鑫昊没抬头,现在却盯着药瓶,愣了起码有两分钟。

“……”

叶彦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眼神也一直往人手上瞟,好奇谢鑫昊手里这瓶究竟是什么药。

“我有心脏病。”

谢鑫昊攥紧药瓶,手上青筋毕现。他凉凉地看了身侧的叶彦一眼,语气平平。

“啊,……这样啊。”叶彦干巴巴地说。

谢鑫昊有心脏病,怎么他之前从没听说过啊??

谢鑫昊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冷笑一声,却无暇顾及。也懒得再和叶彦解释废话,谢鑫昊把车钥匙扔回给叶彦,“你自己开车回去,钥匙不用还,这车送你了。”

说完,连个眼神都吝啬,“嘭”的一声闷响,干脆利落地关上了公寓门。

叶彦被关在门外,目瞪口呆,好长时间没缓过劲来。

……什么情况?是他疯了还是谢鑫昊疯了?这还什么都没干,连家门都没进,随手就送他一辆车?

穿堂风还在吹,叶彦在风中有些凌乱。

他是听说过谢鑫昊出手大方没错,可也没想到会大方到这种地步啊!一时间,叶彦竟不知道是该庆幸旧情人今晚来截了个胡,还是该懊悔最终还是没能爬上谢鑫昊的床。

叶彦琢磨着,边想边摁下电梯,开着车回了自己家。

公寓内,谢鑫昊有些失神地握着手里的药瓶。

他第一次在何嘉身上体会到捉摸不透的感觉,既然爱的是章博煜,为什么要把这瓶药贴身带着,有什么必要做到这份上?瓶身上的字,谢鑫昊一眼就能认出来,想来何嘉是陪他去医院的那次偷偷记下的。

谢鑫昊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成年以后,连他妈魏女士都再也没有随身带过他的药,何嘉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说了好聚好散。

浴室里水声沉闷的响,水流盖过眼睫,谢鑫昊手一扬,露出硬挺的眉弓和鼻梁。他睫毛上挂着水珠,而视线正前方,是一条属于何嘉的毛巾。

谢鑫昊不知不觉盯着看了好几秒,水流也因此流进了眼睛里,看上去竟隐隐有些发红。

……

“师傅,能走另外一条路吗?”何嘉嗓子有些哑,声音里的疲惫和无力浓到盖不住。

“这条路是最近的呀,小伙子。”司机师傅很热心,“抄别的道儿得多花十多块钱呢!”

说着他往后看了一眼,刚刚在路口伸手拦他车的小伙子正看着窗外发愣,侧脸白的跟刷了漆似的。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小伙子?”司机关心道。

何嘉缓缓转过头,表情有些呆,像是把所有情绪都抽离放空了一般,“我没事。师傅,就走别的路。”

“得嘞。”司机应和一声,“第一次见要绕远路的客人。”

车子向前开,何嘉疲倦地闭上了眼。

刚才的那条路,谢鑫昊每次送他回家都在走,可现在何嘉不想看见熟悉的景物,不想触景伤情,不想脑子里再出现“谢鑫昊”这三个字。

他闭上眼,突然无声地笑了——

挺可悲的何嘉,每一次的真心都被辜负。

夜晚的街道上,霓虹灯照在人脸上,随着车身移动忽明忽暗。司机师傅从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的男生从上车后就一直很安静,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像罩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又是一道光线交替,他似乎看见青年眼角亮晶晶的。

车窗开着,何嘉的眼泪没能流下来,很快被风吹干了,徒留一道干涸的痕迹。

……

宋敏华坐在沙发上等,房子背后花园的蝉都叫过几轮,迟迟不见何嘉回来的身影。

换了平常她肯定不会这么担心,可明天是什么日子,何嘉中午离开家就一直没消息,宋敏华如坐针毡,打过去的电话却无人应答。

客厅墙壁上的时钟咔嗒咔嗒,宋敏华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出门。

但紧接着——

门锁转动的声音分外清晰。

“妈。”

是何嘉回来了。

宋敏华很快站起身走到何嘉面前,眉头微微地皱起。“去哪儿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她停顿了片刻,“脸色怎么这么差?”

眼前的何嘉,脸色煞白,唯有一双眼睛发红。他牵动嘴角想安慰母亲,却在看清宋敏华眼底担忧的刹那放弃了。

何嘉抬脚,一步一步走向母亲,把没忍住的眼泪藏在母亲发丝。

他轻轻拥抱了母亲。宋敏华的发间有家里洗发水的味道,何嘉轻嗅了下,像小时候那样。

“妈妈,我想爸爸了。”他轻声说。

宋敏华肩膀一颤。

第二天清晨,花店的人准时敲开了门,送来一束新鲜的向日葵。

宋敏华在厨房准备早餐,何嘉把花束小心地放在茶几上,怕放不稳,还特意找了个盒子垫上。

瞧见他动作,宋敏华无奈地笑,“放心,坏不了。”说着她解下围裙也去看,茎秆上还粘着些水珠,花形倒是饱满。

“儿子,要不今年我和你一起去吧。”宋敏华说。昨晚何嘉状态那么差,她实在是不放心。

“妈,”何嘉认真地看着母亲,“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每年的这个时候,母子俩都会默契的错开时间,今年也不例外。

“有什么话是妈妈不能听的吗?”宋敏华用玩笑掩饰担心,何嘉心里明白,也笑着说:“当然是我们父子俩的悄悄话。”

宋敏华叹了口气,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何嘉回房间收拾东西,把几只草蚂蚱放进木盒里,然后穿上那件旧T恤,抱着向日葵出了门。

今天何嘉自己开车,车子熟练地穿过一片白烨林,最终停在山路的尽头——嘉陵墓园。

时间还早,清晨的雾气未散,他算是最早的一批,放眼过去没见什么人。

何嘉立在门口,竟有些近乡情怯。对他来说,这里就和宋敏华的怀抱一样,柔软熟悉到鼻酸,可以让他毫无顾忌的依靠。何嘉攒了好多的话,在看到何渊墓碑的那一刻却通通化作了长长的一声“爸爸。”

“我来看您了。”

何嘉先把向日葵放好,就立在父亲的遗照下,那上面的何渊面容清隽,嘴角挂着抹淡淡的笑,三十九岁,看上去还很年轻。

“向日葵,你最喜欢的花,还有草蚂蚱,你教我的。我现在都学会编草房子了,可你还不会……下次,下次我来的时候教你。”何嘉絮絮说着,声音轻而静。

“爸,我昨晚梦到你了。”

说话间又来了一个老婆婆,经过的时候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清瘦的青年单膝跪坐墓碑前,低着头,露出来的小半张脸和墓碑上的男人很相似。他小声说着话,语气平静,却无端让人觉得悲伤。

阿婆于心不忍,佝偻着身子用苍老的大掌拍了拍青年的肩。

何嘉扬起头,感激地冲着她微笑,转头,一大颗滚烫的眼泪却砸在冰凉的石碑上。

“我梦到你带我去滑雪。”何嘉无措地说,“你答应过我的。”说到雪,他不可避免地想到谢鑫昊,胸口又闷了几分。

“爸,我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他带我去看过雪,”何嘉顿了下,“我昨晚也梦到他了,可他不要我了。”

何嘉下意识地去摸手上的墨玉珠子,仿佛在寻找一个心安,“对不起啊爸,我把你留给我的珠子弄丢了一颗。”他有些难受,酸酸麻麻的东西全部堆积在胸口,像一条即将被开膛破肚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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