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去了玉石店，最近老往那儿跑，老头儿都开始打趣要收他做学徒。

“我只想做好一个。”何嘉笑着，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墨玉。

“千万小心着，要想磨出来的形状完美，可千万不能分神，你越专注，瑕疵就越少。”

“前面花了这么多功夫，最后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何嘉点了点头，甚至被他说的深吸了口气。

这一磨就是整整一下午。

最后形状出来的时候，何嘉看人的视线都有点模糊，晃晃悠悠像是有重影。

“正常的，我们盯久了也这样儿。”

老头儿笑呵呵地过来验收成品，定睛一看，眼神里闪过惊艳。

细绳从中孔穿过，连结处他挑了颗红珠，缀得墨玉愈发深沉。手中这枚平安扣，无论从形状还是色泽，就连最后抛光都处理得恰到好处。

“可以啊你，是个有定性的。”

来了这么多次，每次都学的认认真真，手上一动便不会再分神。

老头儿就喜欢这样沉得下心来的年轻人，逮着好一顿夸，都快把何嘉夸的不好意思了。

“喏，剩下这块儿，打算做什么？”

“戒指吧。”

老头了然一笑，想到他曾经说过是要送给心上人的，“成。今天也盯那么久了，下次，下次来磨剩下的。”

何嘉也正有此意，告别了老头儿，走出店里。

路过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他定睛看了几秒，认出这就是上次那棵。

当时谢鑫昊低着头在树下抽烟，他走过去要了一根，抽了一半却被抢走。

他们还在粗壮的树干背面偷偷接了吻。

回忆起这一段，何嘉突然有点想见到谢鑫昊。

谢鑫昊身上偶尔也会有烟草味道，但很淡，只有拥抱的时候才明显。

他的五官太锋利了，时常会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但何嘉知道，谢鑫昊敛起眉目说想他的时候，连面部线条都能被柔化下来。

他给谢鑫昊打了电话。

几分钟后，熟悉的车停到了身边，距离那棵树几十米的地方。

谢鑫昊什么也没问，对他说“上车”。

他们去了海边。

昏沉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脑子，终于在海风吹过来的一霎那恢复了些清明。

“手怎么了？”

谢鑫昊落在后面，几步之遥，却看见了何嘉指节上的伤口。

“没怎么，不小心蹭到墙壁。”何嘉说。

其实是用牙机的时候不小心磨到的，伤口不大，但当时见了血。

他太追求完美了，明明钻头已经很靠近皮肤，可他没停，直到出来的形状称了心意。

何嘉下意识地蜷起指节，往袖子里缩了缩。他还不打算告诉谢鑫昊，想给他一个惊喜。

还有一枚戒指，他在心里已经有了大致构想，只等打磨出来后一并送出。

老头儿不止一次拿这事儿打趣他，偏想看看这心上人到底长了副什么模样，值得何嘉一趟趟跑，一次又一次的打磨，有几次甚至话赶话说到让何嘉领人过来给他看一眼。

何嘉连忙推辞，怕老人家真见到了人心脏受不住。

“怎么那么不小心。”谢鑫昊顺势牵住他的手，两人静静看了会儿掀起的浪潮。

“谢鑫昊。”何嘉突然叫他。

“嗯？”谢鑫昊扭头，他感觉得出何嘉今天的反常，从打电话说想见他开始。

何嘉喃喃道，“如果你以后喜欢上了别人，可不可以早一点告诉我。”

“可不可以让我少难受一点？”

何嘉转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又像什么都没有一样，是空洞的。

谢鑫昊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他有些烦躁。为什么何嘉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他像早就料到分开的结局，为什么还能一脸平静地说出口？

谢鑫昊第一反应是生气。

他沉下脸，“为什么这么说？”

何嘉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这些话怎么就说出了口，或许是因为和章博煜的旧事重提。

但他想这样也好，要是谢鑫昊真的喜欢上了别人，早一点告诉他，起码可以让他少难受一点，而不是像个傻逼似的苦苦执着于一个答案。

可刚才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口传来钝痛。

“……我诈你呢，难道你真的想过？”何嘉换了语气和表情，僵硬地露出笑脸，反问谢鑫昊。

谢鑫昊死死盯着何嘉的眼睛，很长时间后才冷冰冰地说了句“没有”。

何嘉也没再说话，他不喜欢这样矛盾的自己，可对上谢鑫昊时又不可避免，索性闭了嘴，默默消化心头奇怪的情绪。

“你干嘛？！”

何嘉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谢鑫昊一手托住他腿弯，稳稳把人抱了起来，长腿一迈就往岸边走。

何嘉不明所以，不安地搂住他脖颈，看见周围还有人，蹭动着说要下来。

“你干嘛呀，快放我下来！！”

谢鑫昊充耳不闻，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傍晚时分的海岸上已经有不少闲逛散步的人，旁边一位老大爷盯着两人看，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何嘉的视线越过他脊背，被看的脸热，气急之下掐了一把这个混不吝人的腰。

谢鑫昊“嘶”了一声，威胁地把人颠了颠，“别乱动。”

很快走到岸边，冲上来的水打湿谢鑫昊的裤脚，他毫不在意，作势要把怀里的人扔出去。

身体已经和怀抱分离，何嘉抬头见他面无表情，闭起眼睛慌乱地紧紧抱住谢鑫昊的脖子。

他终于被放下来，下一秒，谢鑫昊发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下次再说这种话就把你扔下去。”

何嘉一愣，先前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片刻之后笑的直不起腰。他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男人最听不得这种话，谢鑫昊拧眉正欲辩解，一个吻却轻飘飘的落在他唇瓣。转头，何嘉装作若无其事，但脸颊绯红。

谢鑫昊脸色终于和缓，手一伸箍住腰把人拉回到身边。

夕阳在此刻泛黄，照到水面上反着光，轮廓被水波冲散，荡到脚下，耳边是哗哗的水声。

何嘉静默地立着，相贴的衣服布料下，他悄悄勾住谢鑫昊的指间。

第36章 我们好好的

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何嘉又和奎思佳通了一次视频电话。

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何嘉后脑勺露出来的那小片伤口。

“怎么弄的？”

何嘉都懵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扭的头。

“被人打的。”他轻描淡写。

“噗，”奎思佳原本嗤笑，等了很久却不见何嘉脸上有玩笑神色，于是瞬间正色道，“怎么回事？”

何嘉一五一十说了。本来不想隔这么远的距离告诉她，免得她担心，可现在都让人看到了，再瞒也不像话。

奎思佳听完有几秒钟的沉默，“你真的很喜欢他。”

这样的语气，让何嘉想到当初，奎思佳遇人不淑，前男友品行不佳，他当时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默了默，他说，“思佳，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们刚上高中的那个假期”

奎思佳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再看向何嘉的目光里写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是他。”何嘉点头。

“他知道吗？”奎思佳轻声问。

何嘉摇了摇头。

上次在海边，谢鑫昊问他想不想去海岛玩几天。

“齐越飞美国看他老婆去了，临走前给安排的。”谢鑫昊解释了一番，想着看何嘉的意思，如果想去那他就带何嘉去。

“嗯？”

半天没回应，谢鑫昊看了一眼，发现他在出神。

何嘉还停在他刚刚那句“老婆”里，觉得从谢鑫昊嘴里说出来怪怪的，但心头又有一阵奇异的酥麻。

“啊？”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谢鑫昊掐他的脸。

“有。想去。”何嘉及时把自己的脸抢救出来，一边揉一边给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