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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风雨(80)
作者:孔瓷 阅读记录
整个店面装修成一种港式沙龙的模样,地砖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孔雀绿色,偶尔点缀一块是丹红色。谢雨浓一进店就被顶上那一盏华丽的水晶大吊灯吸引目光,因为这盏灯,整个店都弥漫着一种温柔似水的霓虹光彩。
“阿姐,有啥新货色伐?”
叶青往红丝绒沙发上丢下小包一坐,翘起了二郎腿。谢雨浓看见她脚上的黑色漆皮高跟鞋,原来是红底的。
老板娘显然是她的老熟人,听见她这样说,又看看谢雨浓,对她使了个眼色:“哪能,有情况啦?”
平江话和沪语很相似,谢雨浓听得懂上海话,所以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叶青没直接否认,而是搞怪似的吐了吐舌头,赶紧起身拉了谢雨浓坐下。谢雨浓一坐下,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丝绒面的沙发柔嫩得像女孩子的肌肤,他坐立难安,只好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误入俗世的出家人。
叶青上下打量他一眼,念念有词地笑道:“真看不出来……”
谢雨浓啊了一声,叶青说没什么,又扭头站起身去和老板娘看货。
最后拿出来三个墨绿色金丝绒锦盒放在玻璃茶几上,挨个打开,两副是袖钉,一个是领带夹。
叶青拿起其中一副袖钉端详:“喔唷,阿姐,镶嵌贝母的啊?贝母又不值钱的啰,你少算我点钱啊。”
老板娘嗤笑了一声:“一年到头不知道被你少掉多少钱。”
“那我是实话实说呀……”
叶青端详了一阵,扭头去看谢雨浓,谁知道谢雨浓看着一个方向出神,她顺着看过去,是一个装满戒指的柜台。叶青愣了一下,心想别自己那句胡话被他听进心里了。她用肩膀碰了碰谢雨浓的肩膀,假装没发现他走神,自顾自问:“就这副吧,我看就这副袖钉不错,贝母还不贵,也就几百块钱。”
谢雨浓还没说话,老板娘已经开始肉痛:“喔唷!我进货价都不止几百块钱了!妹妹,你砍价太辣手了!”
“你这里卖男人的东西又卖不掉,我帮你清清库存呀!”
谢雨浓咽了咽,最终还是收回眷恋的目光,接过了那副袖钉,脑子里却是那副修长手指戴上银圈的模样……他暗暗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问老板娘:“这个多少钱,我就要这个吧。”
老板娘伸出两根手指,两后面一个千字还没出口,就被叶青握住了手,叶青替她宣布:“两百块!”
谢雨浓摸摸鼻子笑了。两个女人七嘴八舌地讨价还价,最后那副袖钉,是六百块买下来的,叶青狠狠砍了一千四百块。
只不过叶青不知道,其实谢雨浓一个月生活费才六百块。
回到杨浦时,路上已经点起路灯。谢雨浓打开墨绿色的锦盒,黑色的金丝绒缎面上镶嵌着两颗洁白的包金边贝母袖钉,橙黄的路灯照得那两块贝母流光溢彩。谢雨浓心里有一种小小的雀跃,哪怕这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叶青在转向的时候瞥见他脸上淡淡的笑意,于是也笑了笑,一路无话。
后来谢雨浓知道,其实叶青那天就知道,他要送礼物的人一定不止是他的朋友。
第78章 25 麦田
谢雨浓给戚怀风发了消息约他见面,只不过等到戚怀风回复,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他解释说自己在三亚拍戏,不在上海。谢雨浓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了看枕头边那个墨绿色的锦盒,最终只回他说没什么,那就等回上海再见。
拍戏要多久,谢雨浓不知道,反正等待戚怀风的日子永远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谢雨浓除了上课,无事可做,于是决定赶个末班车,去参加社团。招新接近尾声,很多热门社团人都满了。
有天,梁佑安看他在宿舍公告栏前面张望,一下逮住他,问他干嘛。
谢雨浓有点不好意思地回他:“我看看还有哪里招人……”
梁佑安奇道:“你不是不进社团吗?”
谢雨浓更不好意思,只是含含糊糊说又想进了。梁佑安便陪他在公告栏前面看,海报基本都被撕光了,就那么几张,也不是很适合谢雨浓。梁佑安想了想,拍拍其中一张海报,试探性地问了句:“不然你来我们戏剧社?”
“我?”谢雨浓连连摆手,“我可不会演戏!”
“谁告诉你戏剧社一定要演戏啦!也有别的呀。”
“……什么?”
梁佑安伸出一只手掰起来:“管道具的啦,舞台的啦,灯光的啦,还有策划,编剧,导演……总有一个适合你吧。”
谢雨浓听完,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没有一个适合我。
不过还是拗不过梁佑安软磨硬泡,尤其是梁佑安说他特地拜托了社长,专门给他手下留情,这下人情债也已经背好了,不好不去。
谢雨浓硬着头皮背了一段台词过去,是梁佑安选的雷雨里的。
当时的社长是13级哲学系的胡杨,据说他从13年进本科开始就导了第一年的学期大戏,本来新生是轮不到的,是他主动和老社长打擂台,拿下了主导权。胡杨是个大胆的人,不走寻常路。
谢雨浓背完那一大段台词,真感觉自己是来丢人的,前面坐了几个前辈都憋着笑。只有胡杨,戴了个鸭舌帽,听见没声音了,抬头问他:“背完了?”
谢雨浓呆呆点头:“嗯,背完了。”
胡杨其实本身长得挺上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社内的演员,眼睛是男生里少有的桃花眼,谢雨浓也是在他抬头的时候才看清。
那双桃花眼在他脸上流转片刻,忽然笑了:“过关,下次例会你要来。”
谢雨浓一怔,不单是他一怔,其他人也是一怔,立刻就有人叫了:“胡导,你不能因为小梁说了句,就这么明目张胆开后门吧!”
胡杨站起来收拾了桌上的几张纸,漫不经心道:“谁开后门了,我可没开啊,胡说八道呢。”
“那你招他进来做什么?”
“演戏!”
“还说不是开后门!你不讲规矩啊!”
“什么规矩?”胡杨把那几张纸看了眼,揉成团塞兜里了,大声说道,“长得像我初恋男友,这就是规矩!招了!”
评委席一片嘘声,好像只有谢雨浓吓得心惊,看见胡杨要走,连忙追了出去。
“那个!胡导!”
胡杨两手插在牛仔裤兜里,看他追上来,忍不住逗他:“怎么,你要跟我谈恋爱?”
谢雨浓脸唰的一下红了,低下头说:“不是,那个,我可能不大适合做演戏……”
“谢雨浓。”
谢雨浓应声抬头:“啊?”
胡杨伸出两条坚实有力的臂膀,抓住了他的双肩,定定地看着他,谢雨浓被他看得心脏咚咚直跳,不知道他要干嘛。
“你演戏真的烂。”
谢雨浓愣了一下:“……啊?”
胡杨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个学期,我一定让你脱胎换骨!”
谢雨浓不懂了:“可是比我会演的人很多,我……”
胡杨忽然松开手,摆了摆手,一脸的嫌弃:“那都没你有挑战性!”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谢雨浓愣在原地,回过味来——自己是被当了个实验品了?
很快,中文系一只呆头鹅因为长得像麦田剧社社长初恋情人,所以入选麦田剧社招新的消息传遍新生群。“呆头鹅”每天进进出出只好鬼鬼祟祟,以防被认出来。
其实复旦校园还不是法外之地,因为点八卦人肉传照片的事儿暂时还是不会发生。谢雨浓担心得有点多余,不过是他做“贼”心虚了,其实他一直到毕业也不知道胡杨那句像他初恋男友的话是真是假。
但是胡杨那样明目张胆表达自己性向所带来的冲击,比他这个玩笑给谢雨浓所带来的冲击要更大。谢雨浓本来以为他是开玩笑乱讲的,结果听梁佑安说,胡杨就是喜欢男生,现在戏剧社里有一个是他男朋友。